回过神来,纪鸣很快发现了不对劲。没有预想中阴暗潮湿、堆满杂物、散发着腐臭的地下室。
他们此刻,竟然身处……室外?!
头顶是那片熟悉的、凝固的、令人压抑的黑色天幕,只是此刻仿佛压得更低,几乎触手可及。周围是半人高的、枯黄杂乱的荒草,在死寂中微微晃动。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新鲜泥土腥气、植物腐烂的味道,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和木头霉变混合的气味。
他们正站在别墅的后院!而那扇他们刚刚闯入的“地下室”木门,此刻正孤零零地、极不协调地镶崁在后院一面斑驳的墙壁上,门板还在微微震颤,显示着门后那东西并未放弃。
“后……后院?!我们怎么到后院了?!”李浩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变调,他指着那扇诡异的门,“那……那明明是地下室的入口啊!”
王欣和李静几乎瘫软在杂草中,看着周围荒芜的景象,脸上写满了茫然。
纪鸣迅速环顾四周。没错,这里就是《指南》中提到的后院!远处,那个白色的、破旧的工具棚在灰蒙蒙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一个沉默的墓碑。《指南》曾称其为“临时庇护所”,但现在看来,这所谓的“庇护所”是否还能生效,要打上巨大的问号。
空间的扭曲超出了他的最坏预计!别墅的内部结构已经彻底混乱,房门不再通向固定的房间,地下室的入口,竟然直接链接到了后院!这意味着所有的常规路径都已失效,他们如同身处一个不断变换的魔方内部,任何试图依靠记忆或逻辑寻找出路的尝试都可能徒劳无功!
“空间的规则也彻底崩坏了……”纪鸣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这比面对实体怪物更让人无力。物理法则在这里成了笑话。
“哐!哐!哐!”
就在这时,那扇镶崁在墙上的“地下室”门传来了更加猛烈、更加疯狂的撞击声!门板中央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纹,锁扣处发出金属扭曲的刺耳声音!浓郁的淤泥腥气正从裂缝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门后的东西,马上就要出来了!而后院,除了那个可疑的工具棚,几乎无处可藏!院墙高大,而且谁敢保证翻过院墙,外面不是更恐怖的扭曲空间?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绝境!
纪鸣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几米外那个白色的工具棚!那是《指南》中唯一明确提到的、位于后院的“安全点”,尽管提示说不能过度依赖,但此刻,它成了唯一的选择!
“去工具棚!快!”纪鸣一把拉起瘫软的王欣,对着连滚带爬的李浩和几乎虚脱的李静吼道,“那是唯一可能暂时安全的地方!快!”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李浩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地冲向工具棚,李静也挣扎着跟上。
纪鸣半拖半抱着王欣,一边紧盯着那扇即将破碎的木门,一边快速后退。
“咔嚓——轰隆!!”
木门终于不堪重负,连同部分墙体轰然炸裂!粘稠的黑暗裹挟着断裂的锁链、飞溅的泥土和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破口处汹涌而出!那扭曲的、由怨念与污秽构成的巨大身影,发出一种混合着咆哮与呜咽的非人声响,猩红的目光瞬间就捕捉到了正在逃向工具棚的四人!
它出来了!
“快进去!”纪鸣将王欣猛地推向已经跑到工具棚门口、正在奋力拉扯棚门的李浩和李静,自己则猛地转身,面对那席卷而来的黑暗!
他右手绳索拳套紧握,体内那股因系统和格斗俱乐部而觉醒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奔腾起来,左手的止血喷雾也被他拇指顶开了保险。他不知道这些东西对眼前这纯粹的怨念聚合体有多大作用,但此刻,他必须为同伴争取到躲进工具棚的几秒钟!
工具棚的门似乎锈死了,李浩和王欣用尽全力也无法拉开!
“让开!”纪鸣低吼一声,一个箭步冲回棚门前,也顾不上会不会引来别的什么,腰腹发力,右腿如同鞭子般抽出,狠狠踹在门锁的位置!
“嘭!”一声闷响,锈蚀的门锁连同部分木板应声碎裂!木门向内弹开,扬起一片灰尘。
“进去!”纪鸣看也不看,反手将靠得最近的王欣和李静推了进去,李浩也慌忙钻入。
就在他自己也要退入棚内的瞬间,那股冰冷的、带着浓重恶意的腥风已扑至身后!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粘稠黑暗触及他后背带来的刺骨寒意!
“关门!”他嘶声喊道。
李浩反应极快,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扇被他踹得有些变形的木门猛地拉上!几乎在门合拢的同一刻,沉重的撞击声便在门外响起!
“砰!!”
整个简陋的工具棚都为之剧烈一震,顶棚簌簌落下灰尘和木屑。门外,那怪物不甘的咆哮戛然而止。
棚内一片黑暗,只有门缝和墙壁缝隙透进来一丝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灰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机油和木头腐朽的味道。四个人挤在狭窄的空间里,心脏狂跳,大口喘息,劫后馀生的庆幸与更深沉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暂时……安全了?”李静带着哭腔,声音颤斗。
纪鸣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背后传来的、一下下沉重的撞击震动,缓缓摇头,声音低沉:“不一定。《指南》说过,这里一次停留不能超过30分钟,一晚最多用一次。而且……”他顿了顿,环顾这片黑暗,“这地方,给我的感觉并不好。”
工作棚内部过于漆黑,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轮廓,无法获取任何有效信息。但他本能地感觉到,这工具棚里,似乎有别的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他们。
撞击声持续不断,但奇怪的是,那扇看起来并不结实的木门,虽然剧烈震动,却始终没有被撞开。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维系着它,暂时抵挡住了外界的恐怖。
然而,没等他们喘匀气,王欣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手指颤斗地指向工具棚的角落。
“那……那是什么?!”
纪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在极度的黑暗中,隐约看到角落的地面上,似乎蜷缩着一个更深沉的黑影。那轮廓……象是一个人!
他心中一紧,立刻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芒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照亮了那个角落。
那里并没有坐着一个人。
那里只有一件沾满污渍、样式古老的蓝色工作服。在工作服的边上,放着一把生锈的扳手,和《指南》中描述的“能提供微弱安全感”的物品一模一样。
纪鸣将手机光缓缓上移,照向工作服的胸口。
在工作服的胸口,工牌上的字迹虽然模糊,但依稀可辨:
张明远
是“老张”的衣服!那个在2017年写下了《河畔别墅入住指南》,试图为后来者指明“生路”的前安全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