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鸡汤,没有激励,也没有安慰,只有挑战勒克莱尔注视着陆之洲离开的背影,不由悄悄挺直腰杆。
陆之洲是正确的。他选择这条路,不是因为赛车容易,恰恰因为这是一项挑战。
他依旧记得,四岁还是五岁的时候,父亲第一次带他开卡丁车,他就爱上了,迫不及待地想尝试第二次。
尽管父亲也有一个赛车梦,并且殷切盼望他们能够继承梦想,但父亲从来没有强迫他们,事实上,父亲一直在试图劝阻他们,提醒他们这是一条漫长而艰辛的道路,如果他们放弃,他百分之百支持。
曾经有三次,勒克莱尔想过放弃。
第一次是洛伦佐放弃的时候,第二次是家里再也没有资金支持的时候,第三次则是父亲确诊重病的时候。
然而,每次经历低谷和挫败过后,内心的热情反而越来越强烈。
他喜欢赛车,不是因为轻松,不是因为总是能够胜利,而是因为车手总是需要面对重重困难持续挑战极限。
梦想的美好,不在于它能够轻松实现,而在于它总是能够点燃热情和动力,为每一天的生活注入动力。
沮丧是真实的,挫败和痛苦也是真实的,但他不会再逃避。
抬起头,勒克莱尔注视着那个背影,眼前不就是一个榜样吗?半路出家、横空出世,却走在他的前面。
不止是他,陆之洲已经走在许多许多车手前面。
所以,他应该尽快追上陆之洲的脚步才对,他从来都不是因为这条路一帆风顺简单便捷而进入围场的。
“之洲!”
勒克莱尔扬声喊道,踩着滑板快速追上去。
“晚上仿真器比一场,怎么样,输的人请吃饭。”
陆之洲转头望回来,“菜单任选?不会又是披萨吧?”
勒克莱尔直接乐了,“不,不是披萨。菜单任选。”
一前一后,两位今年围场的新人踩着月光和夜色飞驰,摩纳哥的比赛才刚刚落幕,马不停蹄地投入全新竞争里。
与此同时,围场里也是一样,刀光剑影、暗潮汹涌。
梅赛德斯奔驰维修区里,依旧灯火通明,没有收拾行李离开,托托—沃尔夫必须承认,他当初看走眼了—一他相信陆之洲是一位具备潜力的车手,却没有预料到这份潜力强大到如此程度,第一个赛季就威胁到了梅赛德斯奔驰。
一直以来,沃尔夫更加看好维斯塔潘,他认为维斯塔潘身上蕴藏的潜力值得放手一搏,他始终虎视眈眈,密切关注红牛内部斗争的局势。
但现在看来,陆之洲的潜力居然还在维斯塔潘之上,如果说墨尔本安全车是一个意外,纯属巧合,那么摩纳哥的overcut确确实实展现陆之洲的全方位能力,不止是驾驶技巧而已。
非常非常遗撼,本来梅赛德斯奔驰已经占据先机,结果还是被法拉利捷足先登,对此,沃尔夫谴责自己的谨慎;而现在,陆之洲正在成为法拉利威胁梅赛德斯奔驰的致命武器。
他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下去。
当然,法拉利和红牛一样,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高层的权力斗争可能产生诸多机会,正如维斯塔潘一样,梅赛德斯奔驰让陆之洲穿上银色战袍也并非没有可能。
不过,这需要从长计议,暂时不着急。
眼前的当务之急是调整策略,2018赛季才是重中之重。
梅赛德斯奔驰需要给予陆之洲足够重视,不能当作一个普通新秀看待,而是横亘在卫冕冠军面前的拦路虎。
不止车队冠军而已,陆之洲现在在车手冠军竞争队伍里的位置也占据优势。
对外,沃尔夫相信维特尔和陆之洲应该矛盾重重,维特尔不会满意陆之洲在车手积分榜上的位置,他需要时不时挑拨离间煽风点火一下,竞争对手后院起火的灾难就是梅赛德斯奔驰创建优势的机会。
对内,沃尔夫认为车队策略需要改变,他们一直把陆之洲当作简单的二号车手,但现在看来也许陆之洲依旧是二号车手,两个大奖赛冠军不足以改变局面,但这个二号车手的策略位置正在丰富起来。
不止梅赛德斯奔驰,红牛估计也是一样,在制定比赛策略的时候,他们都忽略了这个婴儿车手的威胁程度——
不,从今天开始,不能在继续称呼“婴儿车手”了,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团队内部始终欠缺对陆之洲威胁和潜力的正确认知,也许他可以利用这个昵称在媒体面前展开攻击,但在队伍之内他们需要禁止。
“叩叩!”
敲门声传来,沃尔夫扬声回应,推开门的赫然是汉密尔顿和博塔斯。
第一步,沃尔夫需要和两位车手完成交流,询问他们的意见,并且让他们意识到陆之洲策略位置的变化。
赛季还未进行到三分之一,一切调整都来得及,沃尔夫不是那种拒绝承认错误的类型,只要能够继续登顶冠军,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又有什么难处?
当梅赛德斯奔驰正在紧锣密鼓展开内部会议的时候,红牛也没有例外。
也许沃尔夫和霍纳两看两相厌,但不得不说,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
霍纳第一时间意识到,他们今天策略的失误,里卡多跟着维特尔进站,这一步棋,左右了赛事走向。
如果红牛继续无视陆之洲的价值,接下来的比赛策略可能还是会重蹈复辙。
但霍纳脑海里的想法又更加复杂一些,因为他知道阿里瓦贝内的骄傲,红牛只需要稍稍做出一种姿态,表示他们开始重视陆之洲,如果梅赛德斯奔驰也开始朝着陆之洲集火,阿里瓦贝内很快就会警觉。
这意味着,当法拉利制定策略的时候,维特尔依旧将是内核。
所以,红牛需要做的就是在策略博弈的时候,把陆之洲这个烟雾弹的位置调整一下,制造陷阱让阿里瓦贝内跳。
即使阿里瓦贝内不上当,只要能够让他尤豫,那么就是红牛的机会。
霍纳知道阿里瓦贝内在策略决择上的老大难问题,他会充分利用这个弱点;
并且,相较于陆之洲来说,霍纳还是更擅长对付维特尔。
毕竟,维特尔就是红牛出身的,当初霍纳能够一手将维特尔培养为世界冠军,现在霍纳自然也可以抓住维特尔的缺点让他演变为法拉利悲剧的短板。
霍纳需要阿里瓦贝内继续相信维特尔,这才是红牛的机会。
所以,接下来应该如何布局,红牛的确需要调整。
不过,在霍纳看来,他们眼前还面临另外一个严重问题,一个致命缺陷!
陆之洲?
当然,需要警剔、需要戒备,策略层面的调整是必须的,但霍纳并不认为陆之洲的威胁系数那么高。
这也是霍纳和沃尔夫的本质差异。
尽管去年gp3,霍纳已经注意到陆之洲,但从头到尾,霍纳都不认为陆之洲的赛车天赋高于维斯塔潘。
霍纳不曾也不会真正担心陆之洲的威胁,因为他相信,里卡多和维斯塔潘具备成为未来世界冠军的一切要素,红牛在短时间内根本不需要担心“天赋”问题。
唯一问题在于管理层的不和与斗争,约斯—维斯塔潘的可怕控制欲、马尔科如同奸佞之人般的搬弄是非、高层权力斗争撕扯资源,这些事情正在影响他们朝冠军发起进攻。
如果他们愿意暂时放下偏见,给予里卡多一些信任,里卡多完全能够成为世界冠军,现在就已经万事俱备。
接下来,里卡多率领车队重登冠军巅峰,维斯塔潘快速成长,队内完成新老交替无缝衔接,一切看成完美。
可惜,霍纳愿意摒除私心全力帮助维斯塔潘成长,约斯和马尔科却拒绝给予里卡多施展拳脚的空间。
所以,他们的确需要策略层面上调整陆之洲的位置,但霍纳此时此刻并不担心陆之洲颠复围场格局。
老实说,约斯和马尔科要令人头疼多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比约斯、马尔科更加严峻,一个可能随时葬送红牛团队一切努力的致命缺陷—
引擎。
围绕引擎产生的问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红牛也好、红牛二队也罢,这一直是困扰他们的严重桎梏。
目前,红牛引擎供应商是雷诺。
这家来自法国的传统引擎制造商,一直摆着高姿态,依仗自己是围场仅有的四大引擎供应商之一,躺在品牌的悠久历史以及围场的光辉事迹洋洋自得,明明应该是平等合作,却始终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颐指气使地对待红牛这位客户。
明明红牛是甲方,却硬生生陷入乙方的憋屈。
摩纳哥大奖赛全部结束,霍纳对雷诺引擎的不满推向全新巅峰一排位赛,维斯塔潘动力单元出问题。
正赛,里卡多动力单元出问题。
霍纳不担心陆之洲,别人看到陆之洲十二圈overcut的壮举,但在霍纳看来,如果不是里卡多动力单元的问题,陆之洲根本不可能overcut成功,这个冠军应该属于他们红牛才对。
更重要的是,继上海之后,如果里卡多能够登顶摩纳哥,这能够给予霍纳在队内对抗马尔科的更多资本。
现在红牛队内资源正在悄无声息朝着维斯塔潘倾斜,因为维斯塔潘场内场外承受的压力节节攀升,马尔科给予维斯塔潘压力的同时,也给予霍纳施压,要求红牛竭尽全力支持维斯塔潘,维斯塔潘在赛场表现迟迟没有达到预期、现在甚至被陆之洲全面超越的根本原因就是车队没有给予百分之百支持。
霍纳也是有苦难言,明明里卡多才是一号车手,但现在马尔科却插手车队事务,给予维斯塔潘更多支持,直接导致车队制定比赛策略的时候束手束脚,自己把自己困住。
真正的麻烦在于,今年里卡多合同即将到期。
在车队里,里卡多就是霍纳阵营最坚实的伙伴,他一直在试图努力续约,他需要里卡多留下来成为对抗马尔科势力的中流砥柱,他需要借助里卡多的力量在车队里争取更多话语权。
但显然,空口无凭,里卡多也需要更多诚意更多筹码,否则他也不愿意在红牛消耗青春为他人做嫁衣。
一个摩纳哥大奖赛冠军,也许无法从根本改变局面,却的确能够给霍纳更多喘息和调整空间。
结果?
都怪雷诺。
比起警剔陆之洲来说,霍纳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雷诺身上。
比赛结束,霍纳第一时间向雷诺表示强烈抗议,因为雷诺的关系丢掉冠军,他的语气比平时过分许多,一点情面都不留地展开全面攻击。
红牛是雷诺的客户,红牛掏腰包、雷诺提供引擎,那么雷诺有责任和义务给予最好的服务,否则红牛就更换引擎供应商。
霍纳真心想不到还有哪个甲方比他们更憋屈了。
一通怒火宣泄完毕,电话挂断,霍纳马上平静下来,就好象刚刚那个暴跳如雷失去控制的人不是他—
一切都只是一场表演,他需要雷诺明白他们的挫败和愤怒。
接下来则是好好调整心态制定策略了,摩纳哥并非没有收获,霍纳相信,红牛具备冲击冠军的能力,如果梅赛德斯奔驰和法拉利眼里就只有对方的话,红牛不介意打乱这个派对,接管赛季冠军争夺战主动权。
至于陆之洲————
霍纳拖着下巴眉头紧蹙,陷入深思,然后站立起来,风风火火地离开办公室,一路询问着,找到了维斯塔潘。
果然,一如所料,维斯塔潘正在观看比赛录像,他的生活除了赛车还是赛车,几乎没有其他事情。
新赛季揭幕以来,维斯塔潘经历剧烈颠簸起伏,陆之洲的横空出世确实带来巨大压力,他曾经引以为傲的那些记录全部被陆之洲改写,那些媒体和喷子幸灾乐祸的落井下石,开始质疑维斯塔潘的天赋。
最近几站赛事可以明显看到维斯塔潘的激进,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渴望证明自己。
在霍纳看来,摩纳哥是一次转折。
在动力单元出问题的情况下,维斯塔潘稳住阵脚,并且在摩纳哥这条超车困难而举世闻名的赛道上,从第二十名一路追击到第九名,证明他的能力。
霍纳不认为约斯和马尔科会赞扬维斯塔潘,但他相信,只要给维斯塔潘一些肯定,他将迎来蜕变。
陆之洲,也许可以成为激发维斯塔潘兑现潜力的工具,除了警剔之外,他完全可以好好充分利用陆之洲的剩馀价值。
“嘿,马克斯,还没有回家吗?这是什么,陆之洲的十二圈?”霍纳露出一脸慈爱的表情,主动走了上去,轻轻拍了拍维斯塔潘的肩膀。
这就是霍纳和马尔科的不同。
马尔科习惯施压,用残酷的方式逼出潜力,玉不琢不成器;而霍纳能屈能伸,他懂得因材施教的策略。
也许,现在维斯塔潘依旧被牢牢掌控在约斯和马尔科手里,但谁知道呢,等维斯塔潘的翅膀硬了之后,他将成为霍纳手里的最大王牌呢?
眼前,就是机会。
霍纳用慈祥的目光看向维斯塔潘,如同慈父一般。
“你已经很棒了,你不需要和任何人对比,没有人能够成为你的比较对象,你的唯一对手就是你自己。”
“包括陆之洲也不行。”
此时此刻,正在私人飞机里的陆之洲:啊嚏!
等等,谁在念叨他?
啊嚏!
一个喷嚏停不下来,陆之洲连续打了三个喷嚏,左看看右看看,但诺大的私人飞机里看不到其他人影,只有引擎和空调运作的嗡嗡声响在耳膜之上涌动,似乎钻入时间缝隙里一般,短暂地迷失方向。
反而是惊醒了靠在椅背上几乎睡着的阿尔诺,他猛地睁开眼睛,一副假装自己正在忙碌、没有打瞌睡的模样。
然后,视线在空气中碰撞在了一起。
阿尔诺略显窘迫,清了清嗓子,笨拙地转移话题,“你的复习进度如何?我真心不知道你为什么坚持回家参加这次考试。”
“一个承诺。”陆之洲展露笑容,没有戳破阿尔诺转移话题的伎俩,“我答应母亲,我不会眈误学业,也不会因为赛车而彻底放弃学校。”
“我知道,我没有必要参加这个考试。但承诺就是承诺,我一直相信,有些事情比简单的利益得失、胜负成败更重要。”
“赛车很酷,但这不是我生活的全部。”
从gp3到f1,纸醉金迷、光怪陆离,世界天旋地转,尤其是摩纳哥,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令人迷失。
现在陆之洲稍稍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竞技体育世界里数不胜数年少成名的天才如同流星般快速坠落,一夜之间被卷入名利场的绚烂和繁华之中,稍稍不注意可能就要沦陷,在光影之中彻底迷失自己。
这也是江墨一直坚持陆之洲需要完成学业的原因脚踏实地地感知生活,不要迷失在名利泡沫里。
没有什么比一堆又一堆的试卷习题更加令人清醒了。
阿尔诺瞥了一眼厚厚一叠的试卷,从登机以来,陆之洲就一直埋头苦学,他知道陆之洲不是说说而已。
越是近距离接触,就越是能够感受到惊喜。
阿尔诺在那里赞叹不已,但在陆之洲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轻描淡写过后,他自己主动转移了话题。
“对了,谢谢你愿意让我搭乘私人飞机返回上海。”
阿尔诺回过神来,摆摆手,“顺便而已。”
陆之洲眼睛里流露出一抹笑容,“正好,你从摩纳哥前来上海;正好,你接下来又准备前往蒙特娄?”
阿尔诺能够听出陆之洲话语里的调侃,他却显得非常淡定,摊开双手,“顺路而已。”
陆之洲轻轻抬起下颌,发出意味深长的感叹,“啊,和的士一样,是吧?
“”
阿尔诺细细打量陆之洲,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这不是巧合。”
陆之洲完全不意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lvh集团三公子,愿意邀请一位陌生人搭乘自己的私人飞机?不,这不可能是巧合。”
阿尔诺摊开双手,“为什么?对我来说,真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陆之洲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没有关系,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抱歉,我不应该用我的思考方式代入你的位置,显然,我们看待私人飞机的态度截然不同。”
阿尔诺故意露出一个愤怒的表情,“你这是在讽刺我吗?”
陆之洲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不是伊森—亨特,请不要把我从一万迈克尔空丢下去。”
“哈哈。”阿尔诺直接笑出声,停不下来,“哈哈,你的确是一个有趣的家伙。”
反而是陆之洲略显意外,“你知道伊森—亨特?”
阿尔诺瞪圆眼睛表示强烈不满,“当然。碟中谍”、汤姆—克鲁斯,对吧?
我也是看着这些电影长大的。”注意到陆之洲满脸怀疑的表情,阿尔诺惊呼,“怎么,不然你以为我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陆之洲摊开双手,“我不知道,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哈哈哈。”阿尔诺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再次笑出声,“所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之洲,“什么?”
阿尔诺,“我和lvh的关系?”
陆之洲,“怎么,这应该是一个秘密吗?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继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老实说,我非常愿意继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介意你是普通人,否则我也不知道这次举手之劳”到底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阿尔诺细细地打量陆之洲,好奇越来越多—
从来都是别人对他有所求。从小到大,他身边出现太多太多豺狼虎豹,每个人都试图从他身上谋求利益,他早就习惯了用利益计算一切关系。没有例外。
但现在?
眼前这个人却可以若无其事地把秘密全部摆在台面上,又轻描淡写地推开,不带半分贪婪。
阿尔诺扬起声音,“所以,你觉得我在谋求什么?”
陆之洲瞥了一眼,“我们现在就开始揭晓答案了吗?”
不仅没有回答,而且把问题丢了回去,这让阿尔诺心情瞬间轻松下来,和聪明人对话就是心情愉悦。
阿尔诺,“你在面对塞尔吉奥的时候也是这样吗?所以他才对你刮目相看?”
对方转移话题,陆之洲也不介意,“马尔乔内先生是一个好人。”
阿尔诺爆笑出声,“塞尔吉奥有无数可能,他可能是不同类型之人,但相信我,他绝对不是一个好人。”
陆之洲却不为所动,“那是因为位置不同,所以看到的景色不同。我说他是好人,却不代表他善良。”
摩纳哥大奖赛结束,陆之洲准备返回上海参加高考,但问题在于,接下来这个周末没有休息时间就是加拿大大奖赛,他们必须马不停蹄地飞往蒙特娄一行程密集。
为此,阿里瓦贝内表示反对,他不希望陆之洲分神,他们必须立刻投入下一站赛事的准备,延续回暖势头。
尤其是陆之洲这样的新秀,从欧洲前往北美,时差调整、水土不服、状态适应等等,这些都需要花费更多精力,对于阿里瓦贝内来说,一个学校考试而已,完全可以忽略。
然而,马尔乔内点头了。
马尔乔内信守承诺,从青训学院到gp3再到f1,他看着陆之洲一步步走来,他清楚陆之洲的坚持,同时也相信陆之洲在繁忙行程之中分配精力处理事务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这也是马尔乔内一直对陆之洲刮目相看的重要原因,清醒、理智、不会轻易为外物而动摇,在光怪陆离的诱惑之中始终坚持自我,那种信念才是陆之洲一路走到现在的关键。
一场考试而已,对法拉利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马尔乔内明白对陆之洲的意义。
所以,马尔乔内亮绿灯,并且亲自安排私人飞机,尽可能确保陆之洲的行程避免意外因素的干扰。
同意归同意,马尔乔内同样也不希望影响到接下来加拿大大奖赛的争夺。
只是,这里出现一个小小意外,阿尔诺得知之后,毛遂自荐,用他自己的私人飞机护送陆之洲前往上海、再前往蒙特娄。
理由?
顺路。
于是,陆之洲就出现在了这里,lvh集团的私人飞机上。
的确,正如阿尔诺所说,马尔乔内不是一个好人,这位雷厉风行的枭雄能够掌控一个集团的命运,他怎么可能是一个好人?
但是,对陆之洲来说,的确如此。
陆之洲不是天真无邪的孩子,他明白自己和法拉利是合作关系,说难听一点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归根结底也是一场利益的碰撞。
然而,合作归合作,却有不同方式,马尔乔内一直在能力范围内信任陆之洲支持陆之洲,用他的羽翼构建出小小的一方天地,允许陆之洲自由地舒展拳脚。
没有马尔乔内,陆之洲难以在正面对抗阿里瓦贝内的局面里全身而退。
没有马尔乔内,陆之洲也不可能在摩纳哥和蒙特娄比赛期间搭乘法拉利的私人飞机返回上海考试。
也许,在阿尔诺眼里,马尔乔内是一位双手沾满血腥的风云人物,但在陆之洲眼里,却并非如此。
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吗?马尔乔内在法拉利真的一言九鼎呼风唤雨吗?马尔乔内真的可以随心所欲吗?
答案是否定的,马尔乔内也必然顶着巨大压力,在不同利益之间寻求制衡,每一次冒险都需要勇气和魄力。
眼前,就是如此,阿尔诺的毛遂自荐为马尔乔内解决一系列麻烦——
一来避免法拉利私人飞机专程为陆之洲私事服务的潜在争议,二来扯开lvh
集团的大旗挡住那些刀光剑影。
所以,难得一见地,马尔乔内没有继续坚持,陆之洲最后还是搭乘阿尔诺的私人飞机前往参加考试。
在困境和僵局里,马尔乔内依旧在算计在博弈,一方面达到自己的目的,另一方面继续展开布局,难怪阿尔诺不相信马尔乔内这只老狐狸是好人;但同时,陆之洲也非常愿意和阿尔诺展开愉快交谈。
你来我往的闲聊,却妙趣横生。
阿尔诺得以在赛道之外进一步了解陆之洲,眼前这个朝气蓬勃青春洋溢的身影渐渐和赛道上飞驰的二十二号融合在一起。
“你认为我是一个好人吗?”阿尔诺有些好奇陆之洲的答案——
答案,应该是肯定的,毕竟阿尔诺亲自用私人飞机护送陆之洲,任何一个有正常思考能力的人都应该好好巴结阿尔诺一下,尤其是在得知阿尔诺的真实身份之后。
重点在于陆之洲,阿尔诺好奇眼前这个年轻人将如何阿腴奉承呢?
这才是真正有趣的。
陆之洲看向阿尔诺,嘴角轻轻一扬,“你希望被认为是一个好人吗?”
阿尔诺一愣,这不是他期待的答案,“你在回避我的问题。”
陆之洲却不介意,轻轻耸肩,“重点在于,你希望被看作是一位领袖,冷静、瑞智、果决,具备掌控全局运筹惟幄的决断能力;还是希望被看作是弗雷德里克—阿尔诺,年轻、聪明、朝气,依旧愿意展开冒险探索不同可能。”
“只有当你找到自己,这个问题才有回答的价值。”
阿尔诺的眉尾轻轻一扬,他知道陆之洲正在转移话题,但他不想卷入陆之洲的节奏里,于是也再次转移话题,“那么,你认为你是一个好人吗?”
“哈哈,不。”干脆利落、没有尤豫,陆之洲直接给出答案。
阿尔诺满脸意外,“为什么?”
陆之洲坦荡地迎向阿尔诺的目光,“有机会的话,你应该询问一下塞巴斯蒂安—维特尔,他会给予详细解释。”
意外,百分之百意外,阿尔诺微微一愣,再也控制不住畅快大笑起来。
本来,一切只是突发奇想心血来潮而已,但现在,阿尔诺对于这次临时旅程又产生了更多的期待。
果然,一位好的旅行伙伴总是能够让漂泊在路上的时间充满乐趣,阿尔诺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惊喜。
事实也证明了阿尔诺的想法。
准确来说,包括陆之洲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一时之间难以分辨眼前的这一幕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
热浪,氤盒,黏稠到几乎无法流动,知了的鸣叫在烈日炎炎底子也显得无力,人山人海完全看不到尽头。
高考,一年一度盛事,整座城市繁忙起来,太阳才刚刚升起就能够感受到一个个家庭的紧张忙碌。
通过挡光玻璃往外看,拥挤人潮根本看不到尽头,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将考场门口围堵得水泄不通,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晕倒的阵仗塞满视野角角落落,言语着实无法准确描绘眼前的盛况。
陆之洲的下巴微微松动,略显迟疑,“————他们,应该不是为了我而来吧,也许就是普通的报道团队?”
一旁,宋博挤了挤陆之洲的肩膀,“老大,你完全没有意识到摩纳哥比赛结束后你在国内的人气吧?”
“我听说,有些记者为了占据最佳位置,昨晚就来蹲点了。全国上下都在瞩目你回来参加这次高考。”
陆之洲眨眨眼,“不就是考试嘛,全国那么多考生,关注我干什么?”
宋博,“因为他们都不是陆之洲。”
看着陆之洲依旧难以相信的表情,宋博摆摆手,“不相信的话,试试看就知道了。我一会儿先落车,你看着吧。”
张乔木也拍拍陆之洲的肩膀,“就是,我们在后面静观其变就好。
陆之洲略显不安,“乔木阿姨,今天博士也高考呢,我怎么可以————”
张乔木摆摆手,“没事没事,不用担心,他就期盼这一天呢,好好体验一把聚光灯全部关注他的滋味。”
宋博在旁边满脸乖巧,故意做出一副忍辱负重的表情,但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亢奋彰显著,他正在竭尽全力压制自己跃跃欲试的冲动。
陆之洲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博士,回头请你吃饭。今天考试,放松,尽可能放松。”
张乔木一巴掌拍在宋博的后背上,“他还不放松。我们这里所有人估计就他最放松,好象参加考试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众人全部哄笑起来。
说话间,这辆黑色suv缓缓停靠下来,宋博带上那顶法拉利二十二号帽子,墨镜和口罩全副武装,朝着陆之洲比了一个剪刀手,拉开车门就下去了。
陆骋和江墨分别拍拍陆之洲的肩膀,跟着宋博下去,簇拥着宋博前行,演戏演全套,他们两夫妻需要帮忙增加宋博这个替身的可信度。
不等suv车门关上,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尖叫,“陆之洲!”
刹那间,滚滚热浪朝着宋博汹涌而下。
一秒!甚至可能不到一秒!汹涌人潮一口气将宋博包围吞噬,来不及眨眼,就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车厢里,陆之洲目定口呆。
一直到刚刚,陆之洲依旧认为没有必要宋博担任转移视线的替身,真的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但眼前,宛若巨兽张开血盆大口一般的画面就让陆之洲愣住,所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乔木却完全不意外,她拍拍陆之洲的肩膀,“小洲,轮到我们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博士那身型,一下就暴露,坚持不了多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