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此地除了这深不见底的洞窟之外,再无别物,甚至连条上山的路都没有。”
“先生特意跑来此地,总不能是这坑洞之内,藏有什么奇珍异宝吧?”
厉鬼峰巅,李莫愁快速环扫一眼,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厉鬼峰和绝情谷,也就相距数里,对秦渊、李莫愁和巨雕来说,片刻已至。
“奇珍异宝没有,人或许有那么一个。”秦渊笑道。
“人?”
李莫愁愣了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公孙止。
一路之上,那巨雕只管叼着他往前跑,至于磕磕碰碰的,则是浑然不顾。
到现在,公孙止已是鼻青脸肿,额头上更是多出了几道醒目的血痕。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听到秦渊刚才那句话,公孙止的神情,已是变得颇为难看。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
自从秦渊在那绝情谷中,提到“厉鬼峰”、“鳄鱼潭”这样的字眼后,其脸色就再没好看过。
“道长,你在这看着他们,我下去看看。”秦渊吩咐一声,走到坑洞边缘。
“先生,要不还是贫道陪先生一同下去吧?”
“若真出了什么变故,两个人也能互相照应。这上面,有雕兄看着就行。”
李莫愁看了看暗沉幽邃、深不见底的洞窟,几乎是下意识地向着秦渊说道。
只是这话一说完,李莫愁便觉不妥,清冷的面庞微微泛红。
于是,有些不太自然地补充道:“倒不是说先生会在下面遇到什么危险。”
“而是这洞窟之内,暗淡无光,里面还不知藏有多少沟堑岔道,深谷幽穴。”
“贫道曾在这等幽暗之地久居,对辨别方位颇有心得,到时,或可为先生指路。”
见秦渊神色间并无异样,李莫愁也是松了口气,心中暗哼,贫道可不是关心他!
只是他若在下面出了什么意外,可就再无人传授贫道“龙象般若功”的后续心法了。
“这个————”
秦渊只略一迟疑,便点头答应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就劳烦道长与我同行”
。
裘千尺应是被公孙止挑断手筋脚筋,抛入鳄鱼潭不久,如今情状必然凄惨。
李莫愁和裘千尺,都是女子,若真有什么状况,有她在,也比较好处理。
“雕兄,这上面就交给你了。”
此前,这雕冥顽不灵,秦渊便叫它“雕儿”。
而今既已驯服,便又叫回了“雕兄”,算是给它点尊重,也给剑魔前辈点面子。
“呱!”
巨雕闻言脑袋一昂,右爪一伸,将刚被李莫愁放下不久的公孙绿萼抓到了自己面前,与她爹公孙止并排而放,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架势。
“先生,没有绳索,我们如何下去?”
“这个简单。”秦渊微微一笑,把手掌伸过去,“我带道长再飞一次即可。
“”
也不等李莫愁回应,便抓住她小手,径直跃入坑洞之内。
看到这一幕,公孙止和公孙绿萼父女,都是无比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但很快,公孙止眼中的惊愕,就化作了惊喜。
这坑洞,他虽不曾下去过,幼时却曾听父亲说过,起码有百丈之深。
这么跳下去,任凭轻功再高,也得摔个粉身碎骨。
而李莫愁猝不及防之下,被拉着落入坑洞,几乎是下意识地娇呼出声。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起码已沉落了十馀丈。
耳畔风声呼啸,下方无所依托,四周峭壁耸峙,周遭愈发幽深黑暗,哪怕曾久居古墓,李莫愁亦是不免有些心中发慌。
只是感受着掌中温热和力度,再一想到秦渊出神入化的金雁功,李莫愁的心绪便已变得前所未有的安稳。
有先生在,何需担心?
果然,片刻过后,李莫愁便听得“嗤”的一声轻响,竟是秦渊五指如钩,插入崖壁之内,沉降之势,陡然一缓。
李莫愁心中赞叹,如此坚硬的石壁,在先生指下,竟软如豆腐一般。
这等功力,便是当年全真教的重阳真人,也是没有的。
每隔十馀丈,便这么来一下,如此循环往复数次,两人终于飘落坑底。
却发现这天光所笼罩的局域,竟长着数十株树木,看模样,倒象是枣树。
“这坑底果然别有洞天。”
李莫愁环视一眼,忍不住开口一笑,“不过,先生,你说的那个人呢?”
“你们是来找我的?”
一声嘶哑的冷笑,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
语气间满是愤懑和怨恨,“公孙止那个贼杀才,让你们来的?”
“谁?”
李莫愁一个激灵,猛然转身,循声望去,右手已是握住了腰间剑柄。
却见不远处的暗影中,盘坐着一道身影。
披头散发,形如鬼魅,看身形,的确是个女子。
但身上衣袍脏污不堪,已分辨不清原本颜色。
而面容,也被垂散的长发遮住,看不真切。
不过,隐约可见的那双眼眸之中,此刻却似燃烧着无比骇人的恨意。
“真的有人?”
李莫愁着实吃了一惊。
她原本以为,秦渊是在开玩笑,她刚才那番话,自然也是在开玩笑。
可没想到,在深达百丈的坑洞底部,竟真的住着个女人。
“裘千尺?”
秦渊打量着那女子,神色平静。
那女子猛然抬头,乱发间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庞。
“竟知我姓名。”
裘千尺声音凄厉,“果然是那贼杀才,他这是生怕我没死透么?”
“我们是如何下来的,你想来也都看到了。就公孙止那点微末修为,也配驱使先生?”
李莫愁回过神来,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清冷的嗓音,在这洞窟之中显得格外清淅。
裘千尺闻言一怔,脸上惊疑不定。
他们如何下来的,她的确是看在了眼里。
那年轻男子手牵这美貌道姑,直接从百丈高处一跃而下。
落地之时,竟依然气息平稳,纤尘不染。
轻功如何,暂且还不太好说,但他五指不时插入石壁,以此来延缓降落之势————却着实让她惊为天人。
若非内功修为已经登峰造极,又怎可能指插石壁,如戳烂泥一般?
要知道,就算她那位武功直追五绝的二哥裘千仞,也是绝无这等实力的。
的确,年纪轻轻,一身艺业又如此可怕,怎会受公孙止那贼杀才驱使?
看来的确是自己想岔了。
裘千尺缄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期冀:“那两位所为何来,难不成是来救我的?”
“猜对了,我们正是为助你重见天日而来。”
秦渊微微一笑,缓步上前,手掌按向裘千尺肩膀。
裘千尺下意识地想要闪避,却募地发现,那看似缓慢的手掌,竟快得不可思议。
躲闪之念刚起,那手掌已落在了自己肩上,顿时大为惊悚,对这年轻人的实力,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这等绝世高手,若真想对自己不利,自己一个手脚残废之人,再怎么反抗也是枉然。
明白这一点后,裘千尺索性彻底放弃了挣扎。
旋即便感觉有一股温润醇和的暖流,从肩井穴汩汩而入,流转于四肢百骸。
暖流过处,断筋处的剧痛,竟奇迹般缓解。
甚至连三月来郁积在胸口的闷气,竟也消散了不少。
裘千尺忍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看向秦渊的目光中,已是带上了几分敬畏。
“先生大恩。”
裘千尺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只要能离开这鬼地方,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三月前,于深潭中醒来时。
发现自己手脚筋腱俱断,裘千尺心灰意冷,恨不得立刻死于潭中。
可在即将窒息的刹那,却涌出一股强烈的不甘。
于是拼命挣扎着爬出水潭,又一路爬到此地,最终发现这片小枣林,靠着树上的干枣,才侥幸存活至今。
这数十天来,她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
她想要再见到自己那乖巧可爱的女儿,想要让那忘恩负义的贼子付出代价。
所以,她一次次顺着那不知延伸了多远的地底洞窟继续爬行,想要找到出口。
可最终,也只能一次次地爬回此地。
这一次又一次失败的尝试,她明白,自己逃脱的希望,已是极其缈茫。
可万一呢!
正是抱着“万一”的念想,她才这暗无天日的深渊中苦苦支撑。
天可怜见,这个机会终于出现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
“我们这就上去!”
秦渊颔首一笑,抓住裘千尺手臂。
带着她走到崖壁底下,又回头望着李莫愁,“道长,快趴到我背上来。”
“啊?”
李莫愁先是一愣,继而心跳加速,清冷面庞之上,霎时飞起两抹红霞。
她自幼在古墓长大,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这般亲密的接触。
倒是与先生认识后,先是被其看光了身子,后又一次次被其抓过手腕。
但这般伏于其背上,却也是从未有过的。
一想到那样的画面,李莫愁便禁不住心头一阵悸动,心跳又快了几分。
“道长,快点。”
见李莫愁愣着不动,秦渊催了一句,笑道,“这地方跳下爬上两趟,还是比较累的,我们干脆一次全都上去。”
“哦,哦。”
李莫愁恍然回神。
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动,故作镇定地走到秦渊身后:“那就————有劳先生了。”
略一迟疑,终是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了秦渊的脖颈。
可胸腹触及他温热的脊背时,李莫愁还是忍不住娇躯一颤,连呼吸都紊乱了几分。
那坚实的触感,通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带着男子特有的阳刚气息,让她目眩神迷,口干舌燥,整个人都似绵软了下来,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抱稳了。”
秦渊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莫愁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收紧手臂。
“先生,这真的能行么?”
裘千尺抬眼看了看上空那曾仰望过无数次的洞口,免不了有些忧心。
带着一人从上往下跳,和带着两人,从下往上攀升,这难度有天壤之别。
“放心!”
“起!”
轻喝声中,秦渊手提裘千尺,背负李莫愁。
足尖在地面轻轻一点,便似大雁展翅冲霄,带着她们腾云驾雾般扶摇直上。
龙象般若功突破至第十层后,秦渊不但肉躯更强、真气更盛、枪法更猛,便连轻功,也是有了长足的进步。
原先只能再空中连踏七步,现在已可连踏九步,且每次踏步,都可腾升更高。
此刻,踏出九步之后,秦渊已是攀升了差不多十丈,脚步于崖壁凸起处轻轻一踏,身躯便再次腾空而上。
这般借力九次,洞口光线已是极其明亮。
秦渊清啸一声,如一只展翅大鹏般冲出坑洞,带着两人稳稳落于峰巅。
“呱!”
巨雕兴奋地鸣叫一声,挥动了几下翅膀,枯枝败叶、尘土沙粒漫天狂舞。
公孙止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那般跳下去,不但没摔死,还冲了出来,而且还是带着两个女人冲出来的。
等等,两个女人?
还有一个女人是谁?
公孙止凝目望去,瞬即便似见鬼了一般,双目暴睁,脸色煞白,浑身剧颤。
他旁侧的公孙绿萼,一双眼珠子也是睁得溜圆,里面满是惊喜和激动,却苦于哑穴被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片刻过后,一个充斥着恨意的尖利声音,便在这厉鬼峰的峰巅回响起来。
“公孙止?你也在这?”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贼杀才,可曾想过,我裘千尺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