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建业。
吴侯府邸内的气氛,比襄阳更加剑拔弩张。
孙权高坐主位,面沉如水,手中摩挲着那卷来自许都的诏书,目光在麾下文武重臣间扫视。
周瑜在左手主位,闭目养神,不知道脑袋里面在想些什么。
堂下,已然吵成了一锅粥。
吕蒙率先出列,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懑与激动
“主公!此乃天赐良机!”
“朝廷明诏,授主公荆州牧之职,名正言顺!”
“那刘备、诸葛诞,鸠占鹊巢,窃据荆襄,实乃国贼!”
“诸葛小儿,屡次三番戏弄我等,此仇不报,我江东儿郎颜面何存?!”
他越说越激动,连忙抱拳躬身。
“末将请命,愿领精兵,西进荆州,先取江陵,再克襄阳!”
“必擒那诸葛诞,枭其首级,以雪前耻!”
“还有那刘琦,不过一傀儡,正好拿他的人头来祭旗,让天下人知道,抗拒朝廷诏令、与我江东为敌的下场!”
言之凿凿,情真意切。
很难让人相信他没有自己的私心。
也确实如此。
他心中早就憋着一口气,从夏口被伏,以及乌林之战被设计,再到和曹操对峙时被廷杖。
桩桩件件都和诸葛诞有关。
听到这个名字,他都恨得咬牙切齿。
每天都在钻研兵书,夙兴夜寐,就是想再遇到诸葛诞,证明自己的能力。
现在终于有一个正大光明的机会让他复仇,他表现的相当积极。
“主公不可!”
一个沉稳的声音立刻反驳,正是鲁肃。
虽然他也忌惮诸葛诞,恨不得将其立刻擒来。
但是他深知这是曹操的驱狼吞虎之计,若是中计,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快步出列,对着孙权深深一礼,“主公,万不可听信子明之言!此乃曹操驱虎吞狼之毒计也!”
见孙权不语,鲁肃连忙转向吕蒙和主战的其他将领,语气急切。
“荆州与江东,唇齿相依!”
“曹操势大,雄踞中原,虎视眈眈。若我江东与刘备内斗,无论胜负,必是两败俱伤!”
“届时曹操挥师南下,我等何以抵挡?荆州若失,江东门户洞开,复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再次看向孙权,苦口婆心:“主公,刘备、诸葛诞虽占荆州,然其志在抗曹,与我并无根本冲突。”
“诸葛诞虽有冒犯,然皆因各为其主,且并未造成我军根本损伤。相比之下,曹操才是你我心腹大患!”
“为一纸虚名、一时意气,而坏抗曹大局,智者不为啊!”
鲁肃的目光看的很远。
他也很想拿下荆州,但是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现在这样做。
凌统愤愤不平地附和吕蒙。
“依子敬所言,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诏书变成废纸,看着我江东颜面扫地吗?!”
“颜面重要,还是基业重要?!”鲁肃寸步不让。
堂上主战派与主和派争论不休,声音越来越高,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对方脸上。
孙权听着双方的激烈辩论,眉头越皱越紧,心中亦是天人交战。
打,风险巨大;
不打,心有不甘。
也难以压制军中如吕蒙这般求战心切的将领。
孙权也无奈了,目光转向了闭目养神的周瑜。
遇事不决找周瑜,这他倒是记得很清楚。
“公瑾……”
周瑜这才缓缓睁开眼,一开口,便定下了基调。
“开春之前,不宜动武!”
吕蒙、凌统这些主战之人似乎听出了周瑜的潜台词,脸上浮现了一股喜悦。
既然开春之前不宜动武,那开春之后呢?
是不是就可以进攻荆州了?
谁知周瑜接下来一番话,也让他们的热情顿时消失。
“开春之后,且看荆州如何作为,此诏令从朝廷下达,最着急的不应该是我们,而应该是刘备吧!”
“若瑜料定没错,恐怕不日刘备便会遣使来见,届时听听他们的看法,再做打算。”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了。
至少眼下是打不起来了。
至于以后打不打,先看荆州方面的诚意。
吕蒙和凌统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没什么好说的。
孙权深吸一口气,收敛了脸上的纷杂情绪,恢复了霸主威仪,沉声道:
“既如此,此事暂且搁置,日后再议!”
散朝之后。
能够看出来,吕蒙、凌统等人依旧愤愤不平,不过他们心中也清楚,天寒地冻,不可能现在派兵攻打。
所以周瑜现在的做法,恰恰是最合适的。
深夜。
周瑜书房内,他正一笔一划的在竹简上写字,聚精会神。
旁边坐着一俏丽少女,专心磨墨。
正是小乔。
就在此时,下人前来禀告,鲁肃深夜求见。
周瑜于是放下笔,让小乔回到后宅,随后整理遗容,接见鲁肃。
当鲁肃来到周瑜旁边,看到竹简上密密麻麻的诸葛诞三字时,不由得打趣道:
“公瑾对此子,居然如此念念不忘……”
周瑜点了点头,直言不讳。
“确实,此子诡诈,防不胜防。”
“姑且不说我那些工匠,他还欠我一万人的装备呢!”
鲁肃轻笑,开口道:“此次正好有这个机会,我们便让他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周瑜抬头,看了鲁肃一眼,开口道:“子敬此言,怕不是想规劝我和诸葛诞握手言和?”
鲁肃点了点头。
周瑜眼神一挑,揶揄道:“子敬如此急切促成此事,莫不是受了他好处?”
鲁肃也笑了。
他知道周瑜是故意调笑,于是抱拳道:“那等他来江东之时,肃亲自扣下他,以证清白,如何?”
周瑜摇了摇头。
“子敬,你怎知此次出使江东的,会是他诸葛诞?”
“他敢来吗?”
鲁肃蹙眉,“公瑾觉得不会是他?”
鲁肃自言自语,疑惑道:“能够值此机会出使江东,必然是可以代表他全权处理此事之人,据肃所知,刘备身边再无足够分量的谋士,若不是诸葛诞,会是何人?”
周瑜似乎笃定了不会是诸葛诞,于是一脸自信道:
“子敬,要不要打个赌?”
“就赌来人会不会是诸葛诞如何?”
“哦,是谁?”
“不知道,肯定不会是诸葛诞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