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秉臣等人陆续回到内殿,秦王看着那扇门忽然有些胆怯。
“王爷,”黄内侍低声道,“您请吧”
秦王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了自家儿子一眼,与他猜测的一样,他那嫡子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显然不准备向他透露消息。
秦王心中冷笑,果然,在面对那个位子的时候,就没有什么骨肉亲情。
想到这里,他终于迈步向前。
内殿门关好,太后这才抬起眼睛:“现在该说说大理寺的那桩案子了。”
话音落下,几个内侍走进来,手里是抄写的案宗。
太后道:“听旁人言,终究不如自己亲自查看,既然这桩案子如此重要,闹得整个汴京都不得安宁,那么今天就在这里,辨出个结果。”
秦王握着卷宗,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事情才刚刚闹到宫里,不可能这么快就将卷宗拿到手里,除非是早就准备好的。他快速地翻看着,当发现谢老太太的验尸格时,一颗心更是沉了下去。
恐怕这验尸格,大理寺官员都没几个看过,除非除非是太后的人早就盯着这桩事。
秦王的手指渐渐收紧。
“看啊,”太后端起茶凑在嘴边却没有喝,而是看向秦王,“拿到这些可不容易,莫要白费了吾一番心思。”
大理寺二堂的东屋里,谢玉琰呕吐过几次之后,服下太医送来的解毒药沉沉睡去,王晏守在一旁,轻轻地抚平她额间的头发。
两人还没成亲,不该有这样亲昵的举动,但王晏显然已经顾不得这些。
“如何了?”王晏看向太医。
太医将手从谢玉琰手腕上拿开,捋着胡须道:“脉象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这次也没有吐血,”王晏道,“是不是血止住了?”
太医依旧不敢肯定:“现在看着应当是。”
王晏目光登时一变:“怎么到现在还不能确定?”
林夫人及时按住儿子的肩膀,伸手拍了拍道:“毕竟是毒药,总得让阿琰好好将养一下。”她也着急得很,但不能让儿子失了方寸。
听到母亲这话,王晏点了点头,拿起氅衣给谢玉琰盖好。
“现在能不能挪动她?”王晏又问太医,“我想将她带回家中歇息。”
太医脸上闪过一丝尤豫衙署的后堂,毕竟还是不方便,就连煎药也得仔细盯着,生怕有人做什么手脚,但现在
“最好再等一等,若是内腑有损伤,路上颠簸恐怕会加重病情。”
王晏颔首,看向苏满。
苏满道:“桑典、桑植回去取了,应该很快会过来。”
说话间,就听到脚步声响起,下一刻桑典抱着只箱笼快步进门。
箱笼打开,里面是刚刚从王家拿过来的被褥。
于妈妈和林夫人身边的李妈妈,立即开始在屋中忙碌,她们要快点将屋子收拾出来,好让大娘子歇息得更舒坦些。
站在门外的大理寺卿黄平看着王家人进进出出。
“这成何体统?”
大理寺的官员议论纷纷。
“这是衙署,不是他家。”
“那谢氏还是该被关押在大牢的犯人。”
黄平面色难看,可现在他已经阻止不了,总不能将朝请郎和诰命夫人都抓了。再说,谢氏总归是在大理寺出的事,光凭这一点他们就脱不开干系。
杨家还敲响了登闻鼓,只怕一会儿他就要去登闻鼓院。
“郭少卿该怎么办?”身边的官吏又出声道,“难不成就看着朝请郎将人绑在那里?”
方才郭璜想要偷偷离开的时候,被王晏的护卫捉了回来,接着王晏吩咐护卫将人捆了丢在东屋门口。
郭璜开始还挣扎了一阵儿,被王晏踹了几脚,就彻底老实了。
现在没有人敢去救人。
“自作自受,”黄平从低声道,“若他没有瞒着本官去抓人,也就闹出这些麻烦?”
黄平不用去查就能猜到,必然有人在背后指使郭璜,否则郭璜哪里来的胆子敢和王家作对?共事这么久,他对郭璜还是很了解的,这个人平日里惯会算计,不可能一心为公。
“黄寺卿。”
出去打听消息的衙差匆匆回来:“宫门口那些弹劾王相公的官员”
黄平急着问:“怎么了?”
“被被”衙差道,“被送来大理寺了。”
黄平还是没明白:“来大理寺”做什么?难不成是帮他处置这烂摊子?
衙差硬着头皮才敢说出来:“禁军将他们押送过来下狱。”
衙差的声音不小,躺在东屋门口装死的郭璜听到眼睛一瞪,整个人一下子坐起来,不过很快他就又被吓得瘫在地上。
衙差最后道:“是太后娘娘的口谕。”
黄平整个人一震,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正要打起精神,带着人去大牢看看,哪知刚抬脚就看到个矮小的影子冲过来。
那影子不偏不倚撞进了他怀里。
“我阿嫂在哪里?是不是你抓了我阿嫂?”
杨钦紧紧抱住黄平的腿,两只手扯着黄平的官袍,从官袍颜色上他能分辨出,黄平的官职最高,所以他就直奔过来。
“登闻鼓院接了我们的诉状,朝廷定会还我阿嫂清白,你这个狗官还会被砍头。”
黄平被撞到了小腹,登时疼得他面容扭曲,那孩子却对着他不停地扭打。
“还我阿嫂。”
“还我阿嫂。”
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谢四老太爷和谢易则注意着大理寺衙门内的情形。
看着杨家人陆续进了大理寺,谢四老太爷脸上忧虑更重,他忍不住与谢易则道:“这可怎么办?王家人来了,杨家人也来了。”
“就连弹劾王相公的人都被抓了,是不是下一个就是我们?”
谢易则恨不得堵住谢四老太爷的嘴,这一会儿功夫,谢四老太爷在他耳边磨叨了许多遍,无非就是他们要完了。
“不行,”谢四老太爷道,“我得回去了,这边还是你自己盯着。”
眼看着谢四老太爷往前走去,谢易则一把将人拉住:“你去哪儿?”
谢四老太爷一脸苦相,他弓起腰道:“跟着你折腾好几日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你总要让我歇一歇。”
谢易则不信,他这个四叔分明就是找借口逃走,若他不盯着,指不定四叔就会去王家人面前告发了他。
“你不是要见我背后的人吗?”谢易则道,“我现在就带你过去,好让你知晓,最终能赢下这一局的,只能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