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君真人绕到白忱雪面前,递给她一块灰扑扑的帕子,拉长腔哎哟一声,“小丫头,快别哭了。十八年后,再得一个新的少年伴侣不好吗?年轻水嫩又听话,不象荆鸿,比你大五岁不说,还总气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哟?现在不是很流行姐弟恋嘛?1
白忱雪哭得更厉害了。
她不想当众哭的。
太丢脸。
可是情绪控制不住。
她捂着脸,压抑地抽噎着,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斗。
她不要年轻水嫩听话的少年伴侣。
她只要荆鸿,只要那个上蹿下跳,对她又争又抢,各种坑她,哄她,撩拨她,热烈地追求她,疼她爱她宠她的臭道士。
她只要他啊。
茅君真人捏着她的袖子,把帕子强行塞进她手中,“你这个女娃娃,好爱钻牛角尖。我是荆鸿的亲爷爷,我都不难过,倒是你哭哭啼啼,难怪身体总不好。钻牛角尖最伤心神,身体能好才怪呢。如果你不想要荆鸿投胎,我就给国煦投个好胎,你等国煦十八年,你们续上一世的夫妻情。”
白忱雪又羞又气!
她捂着脸,一扭头,进了卫生间。
这老道爷把她当成什么了?
一会儿许给她这个,一会儿许给她那个,她是那水性杨花的人吗?
她谁都不要,只要荆鸿。
沉天予冷眼旁观,终于知道荆鸿和荆画那些不着调的基因,来源于谁了。
正来自这位茅君真人。
想当初,他和元伯君深入茅山去请他下山帮忙,他架子端得高高在上,一副得道高人不染尘世的模样,熟了后,发现这老道和无涯子是一路的。2
元瑾之走进卫生间,从后面轻轻拍拍白忱雪的后背,轻声安慰道:“荆鸿一定会没事的。茅君真人不过是想安慰你,他一个老道爷久居深山,与世隔绝,不太会安慰人,你别难过。”
白忱雪吸了吸鼻子。
怎么能不难过呢?
茅君真人那么有本事的人,都在口口声声地提投胎。
说明荆鸿真的凶多吉少了。
只不过茅君真人不想明说罢了。
他们修道之人想得开,可她一个凡俗弱女子,想不开啊。
元瑾之领她去她的房间,就在附近不远。
她已将白忱雪的被褥换成她新买的,因为要找荆鸿,得在此地多住一阵子。1
白忱雪哑声说:“瑾之,你去忙,我自己待一会儿。”
怕她想不开,元瑾之继续安慰她:“他们道士高僧多喜欢危言耸听,你不要全信。荆鸿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身手高超,生命力顽强,即使出事,也不会轻易殒命,你别自己吓自己。就象上次天予哥和荆鸿深入泰柬密林,我当时也吓坏了,可是后来天予哥和荆鸿、荆大哥,还不是归来了?虽然受了伤,总归是活着回来了。”
白忱雪垂下睫毛,眼中泪意汹涌。
上次荆鸿、荆戈和沉天予虽然凶险,对手好歹是人。
这次若真如茅君真人所说,荆鸿入了那神仙洞府,对手不是人。
且他消失在广袤的皑皑山顶,积雪终年不化,找都没法找。
此时,荆画也从京都往这赶了,因事耽搁,还在来的路上。
找人晚上自不方便,得明天天亮后找。
当晚元瑾之和白忱雪同睡一屋。
好在这简陋的酒店,也有三两套套房。
沉天予和盛魄睡在套房另一间。
白忱雪吃了沉天予给的安神药,勉强睡着了。
人睡着了,却不时惊悸一下,偶尔还会抽噎一声,也会呢喃一句“荆鸿”。
见她这副样子,元瑾之猜着她肯定做噩梦了。
这柔弱的江南女子,虽比她大一岁,却象她妹妹一般,十分可人疼。
很难想象她上一世是烈士遗孀。
漆黑夜色中,元瑾之望着天花板想,不知她上一世是什么身份?
不管怎么说,她上一世或者上上世,肯定积了不少德,所以这辈子才会遇到沉天予,并嫁给他。当然沉天予上一世肯定也积了不少德,这辈子才有幸娶到她。
她现在已然自信。
从小被顾近舟的白眼打垮的信心,被沉天予唤回来了。
沉天予和盛魄睡在同一张床上,也是各怀心事。
曾经互相敌对的两个人,如今居然同床共枕。
盛魄用只有沉天予能听到的气声,问:“你觉得荆鸿是吉是凶?”
沉天予用气声回:“茅君真人已经说了。”
“真有那神仙洞府?“
“十二生肖中有龙,见者相信有,没见过者,自然不信。但真正有机缘,能见真龙者,有几人?同理,自古以来,能入那神仙洞府的,又有几人?见过的,谁又会往外说?大放厥词者,又怎么能入那仙人之眼?”他曾经助蛟渡劫,自然相信有龙。
也相信有那神仙洞府,那是更高等级的存在。
宇宙神秘浩渺,无奇没有,地球不过是茫茫宇宙中一粒小小的尘埃,世界是存在造物主的,所以很多科学家研究到最后,都开始研究神学。
沉默许久,盛魄又用那气声问:“楚楚最近怎么样?”
沉天予回:“那是你的事,不要问我。”
盛魄翻了个身。
上次和顾楚楚见面还是数日前。
她怀疑他那些巨款,是他从国外富婆手中骗来的。
那是对他人格的污辱,其实他也不怎么介意,他真正介意的是,他若真娶她,要过重重难关,难关也不怕,怕的是会让她和他一起承受世人的白眼,他不想让她凭白遭受那些白眼和非议。3
次日清早。
荆画抵达酒店,同他们汇合。
留荆画和三两个茅山弟子及保镖在此地,保护白忱雪和元瑾之。
沉天予和茅君真人、盛魄,一起再登昆仑之巅。
盛魄轻功差点。
茅君真人拽着他,将拂尘置于脚下,御拂尘飞行。
上山难。
三人辗转登上山巅。
望着一望无尽的皑皑白雪,茅君真人拈须道:“传说中的三大修仙圣地,姑射、蓬莱与昆仑,数昆仑一脉最为严寒。”
他手拢到嘴边,扬声大喊:“荆鸿,小二子,爷爷来叫你回家吃饭了!听到回答我!荆鸿!小二子!你在哪里?爷爷来找你了!"
他气运丹田。
整个山巅都回响着他高亢雄浑的声音。
沉天予这两日也曾高声呼唤荆鸿,但他一直尽量收敛着,怕引起雪崩。
他提醒:“前辈,会引起雪崩,您小声点。”
话音刚落,忽听寂静广袤的雪巅间哗地一阵巨响!
大片积雪轰然坍塌!
坍塌速度极快,宛若大厦倾倒!
三人施展轻功迅速后退。
等退至安全地点,盛魄侧眸去找沉天予,却发现,他也离奇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