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府尹叹了口气,安慰她:“姚娘子,你也是多灾多难。一波刚平息不久,又来一波。这一次,是来势汹汹啊”
舆论闹得太大,姚清凌的名声臭了,高府尹担心她的铺子还能不能开下去。
还有很多流民等着找活儿干呢。
别的不说,高府尹与姚青凌合作,去年年末,他还算过了个好年,户部考核,他过了关,御史台也没有弹劾他。
高府尹希望姚青凌挺住,他宽慰她:“但若仔细想想,别人要对付你,说明你太能干了。你可看见路边卖青菜的,被人这么折腾的?”
姚青凌勉强一笑,擦了擦眼睛:“高大人,可有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高府尹面色一僵,尬尴地笑了下:“还在追查在追查中。”他喝了口茶,觉得那点茶水解不了口干,索性一口气全喝了,他又说,“姚娘子,不是本官不尽力,实在是,那些人过于训练有素。”
“你仔细想想,一夜之间,那些画就贴遍了大街小巷。那么多画,需要多少画师,竟然就办成了?”
“可见,这不是一般商户能做到的。”
他拧眉扫了一眼姚青凌,身子微微斜侧向姚青凌,低声说,“依本官之见,做这件事的人,也许跟姚娘子之前的那件事有关,是后遗症呐。”
他神神叨叨,意有所指。
姚青凌便是傻子也听明白高府尹的意思了。
他是说,有权贵在报复她,要整垮她,叫她再也不敢抛头露面,更要让皇后娘娘视她为弃子。
她得罪了一批人,报复她的可以是某一个人,也可能是一批人。
高府尹是个明哲保身的人,他不想趟这个浑水。帮她撕画,禁止乱贴画他能做,但追查幕后之人,他不想得罪人,也不敢得罪。
谁都知道,门阀世家树大根深,便是连帝后都没办法撼动,姚青凌小小一个商女,谁又肯为了她舍弃身家?
姚青凌淡然一笑,告别高府尹,再三道谢,离开衙门。
回侯府的路上,桃叶嘀咕道:“高府尹摆明了要做缩头乌龟。他这人可真圆滑,既要小姐给他出力,帮他刷政绩,又不肯保小姐。这不就是好处他来领,送死别人去吗?”
青凌慢条斯理的折着方帕,指甲掐着折痕划过去,嘴里却慢悠悠道:“别这么说高府尹。他肯叫人盯着不再乱贴,已经算是帮忙了。”
“我们与他非亲非故,就那点利益关系”她讥诮地扯了下唇角,“你以为高府尹看不出来,我拿那么多户籍,其中是有猫腻的?”
“高府尹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别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桃叶压了压唇角,想要说什么,最后只是长叹一口气。
那是高府尹的生存之道,她们也都别高看自己,觉得全世界都该帮她们解困。
只有自己,才能将自己救出困境。
回到侯府,姚青凌回房休息。
楼月回来,亲自下厨做了很多青凌喜欢吃的东西。
晚上整个侯府的人都在花厅一起吃饭,庆祝青凌康复归来。
尤氏面上笑着,心里苦着。
这京城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看着风光,背地里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早知道就该带着孩子一起跟姚老三回颖州。
粗茶淡饭也好,起码不用这样担惊受怕。
姚青凌看一眼尤氏:“婶母有话说?”
尤氏勉强笑笑:“青凌,今晚月色不错,我们去外面说说话?”
今晚是毛月亮,哪有什么好月色,不过是尤氏心里不安,她又藏不住话,忍不住要问一问青凌。
青凌拿了酒杯,点头:“好。”
到外面凉亭,她小口喝着酒,垂眸看着池塘里嬉戏的一对野雁,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
尤氏斟酌再三才开口:“青凌啊,那画,是怎么回事啊?”
姚青凌问:“婶母相信我是传言里那种浪荡的女人吗?”
尤氏一脸严肃:“那我自然是不信的。你父母都死在战场上,你是英雄的遗孤,骨子里流淌的是他们的血,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
青凌觉得温暖。
若是马氏在,她定会以此要挟,将她关起来,趁机将她的所有都抢到手里,然后反复骂她不知羞耻,给侯府抹黑,辱没姚家祖宗。
“婶母既然不相信,为何要问我?”
“我这不是心里不安嘛!”尤氏用力拍心口,“你们这些京城的人,心都怎么那么大啊。出了这种事情,全府竟然还摆起宴席了。当然,你眼睛康健,值得庆贺,可我、可我哪有心思吃饭呀!”
对着那满桌子的鱼肉,若是以往,尤氏吃饭都要多加两碗,吃到脖子那里去。
可今晚,她愣是一口都咽不下去,心里堵得难受。
“青凌,你跟我说,这事儿能不能结束?咱们侯府以后会怎样?”
青凌微微蹙眉:“婶母若是不放心,便带着孩子们回颍州。等事情平息后,你们再回来。”
“我这时候要是走了,别人要怎么看我?他们不就以为那是真的,我气不过才离开?”尤氏拒绝。
可她就是矛盾,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更要紧的是,姚老三回颍州是去辞了差事再回京的。可要是京城这边出了事儿,他那差事不就白辞了吗?回京以后干什么呀?
青凌叹了口气:“婶母,不瞒你说。那幅画,是展行卓为我画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出去了。今天,我还去衙门打了他一巴掌。”
尤氏倒抽一口凉气:“你、你打了国公府的那位前姑爷?听说他现在可是大官!”
此刻,尤氏不是为青凌叫好,也不为画流传出去而愤怒,而是担心姚青凌得罪了展行卓,对她落井下石。
姚青凌抿了口酒,砸了砸嘴唇:“是他对不起我。”
展行卓对不起她的事情太多了,可这件事,让她出离的愤怒了。
可是,她也有责任。她竟然没有仔细看他还回来的画。
说到底,是她还在相信他会信守承诺
姚青凌垂下眸子,漫不经心地将空了的酒杯来回转动:“若他还有良心,他就应该为这件事善后。”
尤氏皱了皱眉,她长期在颍州,对展行卓不了解,只知道那几年姚青凌过得不愉快,和离的动静闹得大了些。
“他那个人,有良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