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年的元旦,是在一片灰蒙蒙的严寒和挥之不去的饥饿感中到来的。
四合院里听不见半点喜庆的爆竹声,只有北风卷着雪沫,拍打着各家各户糊着旧报纸的窗户,发出呜呜的哀鸣。
就在这岁末年初的当口,贾家又传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消息——秦淮茹,又怀孕了。
这个消息对于贾家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贾东旭听到后,脸黑得象锅底,蹲在墙角一声不吭,眼里只有麻木和更深重的绝望。
秦淮茹自己更是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脸上不见丝毫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家里的米缸早已空空如也,连棒梗都时常饿得嗷嗷直哭,再添一张嘴,拿什么来养?
然而,贾张氏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竟绽开了一个近乎狂喜的笑容,拍着大腿嚷嚷:“哎呦喂!好事啊!大好事!咱们老贾家人丁兴旺!淮茹,你这肚子争气!最好再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她完全选择性忽略了家里已经揭不开锅的现状,满脑子只有“传宗接代”、“人多力量大”的虚妄念头,仿佛多一个孙子,就能凭空变出粮食来。
她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等孩子生下来,怎么去逼易中海和院里其他人“表示表示”。
秦淮茹听着婆婆刺耳的笑声,看着丈夫麻木的背影,抚摸着自己尚未显怀却已感到无比沉重的小腹,眼泪无声地流进了心里。
与贾家的愁云惨淡相比,轧钢厂里的气氛也同样凝重。工人们普遍吃不饱,面带菜色,干活有气无力,事故隐患增多。
李平安看着训练场上那些连队列都站不稳的保卫科干事,果断下令暂停了所有的体能和战术训练。
“肚子都填不饱,练也是白练,反而容易出事。”他对王大虎说道,眉头紧锁。
作为保卫处长,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厂里的安全保障和工人身体就这样垮下去。
必须想办法搞点吃的,给大家见点油腥,哪怕只是一点点。
他把主意打到了鱼上。内地肉类稀缺,但沿海或许能有办法。李平安找到了分管后勤的副厂长李怀德。
两人关起门来商量了许久,最终定下一个大胆的计划——由厂里拿出一部分库存的布匹和粗粮,由李平安亲自带队,保卫科出动两辆老旧的解放牌卡车,冒险去天津,找渔民换鱼!
这个任务风险极大,路途遥远,沿途不太平,而且能否换到足够的鱼也是未知数。但眼下,这是唯一能快速给工人们补充点营养的希望。
李怀德看着李平安,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平安,全厂几千张嘴,可就指望你这一趟了!一定要小心!”
李平安重重地点了点头。
准备就绪后,在一个寒风凛冽的清晨,两辆满载着布匹和粮食的卡车,在李平安和王大虎等七八名荷枪实弹的保卫干事护送下,驶出了轧钢厂,朝着天津方向颠簸而去。
路途漫长而艰难。越是靠近沿海,饥荒的景象似乎越发触目惊心。路旁时可见面黄肌瘦的灾民,眼神空洞地望着他们的车队。
抵达天津后,李平安没有耽搁,立刻通过当地的关系联系上了几个渔村的负责人。
谈判并不顺利,渔民们同样缺衣少食,对于布匹和粮食的须求极为迫切,但手里的鱼获也同样宝贵。
经过反复磋商,最终用带来的大部分物资,换回了一批数量可观、晒得硬邦邦的各类海鱼干,主要是便宜量大的青皮鱼、马面鱼等,也有一些相对好点的黄花鱼干。
交易完成,已是傍晚。李平安让众人在海边一处相对避风的地方扎营休息,准备次日一早返程。
夜幕降临,海风呼啸,带着咸腥的寒意。等众人都睡下后,李平安借口巡视,独自一人走到了远离营地的漆黑海滩边。他闭上眼睛,将神识如同无形的网般缓缓铺开,探入波涛汹涌的大海。
神识所及之处,海底的景象清淅地映入他的脑海。成群结队、银光闪铄的带鱼,肥美的黄花鱼,甚至还有一些在这个年代渔民极少捕获、营养价值极高的海参,在礁石间缓慢蠕动。
他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神识,将一批活力旺盛、品种各异的海鱼(包括一些体型较小的三文鱼、大小黄鱼,甚至几条误入浅海的未成年金枪鱼,以及不少海参)悄然转移到了灵泉空间那片特意扩大出的咸水局域中。
海水与灵泉水在空间规则下自然融合,这些海货在里面欢快地游动起来,仿佛找到了新的乐园。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舒了口气。有了这个可持续的“海鲜仓库”,至少自家和关键时刻,能多一条补给的路子。
第二天,车队满载着咸鱼干,踏上了归途。然而,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车队行至一段偏僻的山路时,前方突然被几块大石和粗木挡住了去路。
几乎是同时,道路两旁的土坡后,猛地窜出了二十几个手持棍棒、菜刀,甚至还有两杆老式猎枪的汉子!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却如同饿狼般凶狠。
“停车!把粮食和布留下!不然别怪老子手里的家伙不认人!”为首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举起猎枪,对准了头车的驾驶室。
“处长!”王大虎和车上的保卫干事们瞬间紧张起来,纷纷拉动枪栓。
李平安面色冷峻,眼神锐利地扫过对方的人数和武器。他压低声音下令:“别慌!他们人多,但有枪的少。听我命令,保护好车辆和物资!必要时,可以开枪示警,瞄准非要害部位!”
他推开车门,沉稳地走下去,站在车头前,目光直视那带疤的汉子:“兄弟,我们是京城红星轧钢厂的,车上拉的是厂里工人救命的粮食和给工人换的鱼干。拦路抢劫,可是重罪!”
“少他妈废话!”那疤脸汉子啐了一口,“老子们都快饿死了,还管他娘的重罪不重罪!把东西留下,饶你们狗命!”
眼看谈判无望,对方蠢蠢欲动,李平安不再尤豫,猛地一挥手!
“动手!”
刹那间,枪声大作!保卫干事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虽然饥饿影响了体力,但枪法和战术意识还在。
几声清脆的枪响,准确地打在了冲在最前面几个劫匪的脚前地上,溅起一串尘土,吓得他们哇哇乱叫,攻势一滞。
但对方毕竟人多,而且饿红了眼,稍一退缩后又嗷嗷叫着冲了上来。混战中,棍棒交加,拳脚相向。李平安身手矫健,夺过一根打来的木棍,反手就将一人扫倒在地。王大虎更是勇猛,徒手夺下了一把菜刀,护在李平安身前。
混乱中,“砰”的一声闷响,对方那杆猎枪开了火,铁砂擦着卡车的篷布飞过,留下几个小洞。
“他们真开枪了!”保卫干事们又惊又怒,下手也不再容情。一时间,惨叫声、怒骂声、厮打声响成一片。
最终,凭借着火器的威慑和保卫干事们更强的组织纪律性,劫匪们丢下几个被打伤的同伴,狼狈地溃散逃入了山林。
清点现场,保卫科有两人受了轻伤,劫匪则留下了五六个人,或躺在地上呻吟,或抱头蹲在一旁瑟瑟发抖。
李平安脸色阴沉,让王大虎立刻开车去最近的公社报案,同时安排人看守俘虏和现场。他知道,这伙人绝非普通的饥民,其中恐怕混着惯匪。
处理好一切,车队再次上路时,已是下午。每个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但也更加坚定了要把这批物资安全送回厂的决心。
当两辆满载咸鱼干的卡车,在夜色中缓缓驶入轧钢厂大门时,整个厂区都轰动了!
工人们闻讯从四面八方涌来,看着卡车上那堆成小山的、散发着咸腥气的鱼干,一个个喜笑颜开,仿佛看到了久违的荤腥。
“鱼!是鱼干!”
“厂里搞到鱼了!”
“太好了!能开荤了!”
李平安跳落车,迎着李怀德和众多厂领导激动、欣慰的目光,疲惫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全厂食堂飘出了久违的、浓郁的鱼汤香气。虽然分到每个工人碗里的,可能只是小小一块鱼干和一碗漂着油花的汤,但对于饥肠辘辘的人们来说,这无疑是寒冬里最温暖、最实在的慰借。
李平安的名字,再次在轧钢厂被工人们交口称赞。而他空间里那片新增的咸水区,以及里面游弋的各类海产,则成了他守护家庭、应对未来更严峻挑战的,又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底牌。
只是归途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战,也让他清醒地认识到,外面的世道,已经乱到了何种程度。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