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像块石头似的贴在冰凉的瓦片上,大气都不敢喘。屋顶风呼呼刮过,吹得他鼻尖发凉,却吹不散心里头那阵突突直跳的慌乱。
前头那几条黑影,一看就不是善茬。瞧那埋伏的劲头、闷声打手势的利索劲儿,还有偶尔一动弹露出的精悍身形,绝对是练家子,搞不好比下午巷子里解决的那俩还难缠。
他们也是冲副局长这外宅来的?是敌是友?是另一伙想来捞油水的?还是…日本人设的暗桩?
无数念头在李平安脑子里乱窜,哪个都可能要他小命。他的计划全乱套了。现在别说栽赃,能囫囵个儿溜走都算烧高香。
他慢慢慢慢缩回头,把身子完全藏进屋脊影子里,心在腔子里哐哐砸,震得耳朵嗡嗡响。
咋整?撤?趁没被发现,赶紧溜?这是最保险的法子。
可…甘心吗?费劲巴拉摸到这儿,盘算半天,就因为这意外黄了?而且,这伙人的出现,本身就是个天大的变量,说不定…也是个机会?
一个更悬乎也更勾人的念头像毒蛇似的钻他心里。
要是…能让这两拨不速之客,发生点啥呢?比如,让屋顶上这伙,和待会儿可能过来的日本巡逻队,或者宅子里可能有的守卫,来个“巧遇”?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或者…撺掇饿狼互咬?
这念头让他血有点热,可理智立马泼凉水:太悬了!稍不留神,就是玩火自焚!
他死死咬着牙,脑子飞快盘算。屋顶上大概三四人,身手不详。底下宅子情况不明,但肯定有看家的。周围巡逻队多久过一趟…他仔细回想来的路上瞅见的。
有了!
他眼里闪过一道狠光。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与其怂着撤,不如主动把水搅浑!浑水才好摸鱼!
他小心翼翼挪动身子,象片羽毛似的悄默声往后溜,远离那处屋顶。直到退出去老远,确保不会被发觉了,他才猛地发力,像道黑闪电似的扑向来时路过的一处僻静角落。
那儿堆着些破家具烂木头,是附近人家扔的。他飞快扒拉出一个破铁皮桶和几块糟木头。
然后,他又悄摸绕了个大圈子,迂回到了副局长外宅的另一头,跟那伙黑衣人蹲的屋顶正好隔街对着,还在下风头。
他屏住气,把糟木头塞进铁皮桶,又从空间里弄出点火油浇上。接着,他掏出火折子,猛地一晃!
呼啦!橘红火苗一下子窜起来,点着了桶里玩意儿。李平安使出吃奶的劲儿,把这冒着浓烟和火的破桶,狠狠砸向那外宅紧闭的大门!
哐当!噼里啪啦!
铁皮桶砸在门前石阶上,动静贼大,里头烧着的玩意滚出来,火苗立马引燃了门边干草杂物,浓烟呼呼冒!
“走水啦!!!”
“啥人?”
“有贼!”
宅院里瞬间炸了窝!惊叫、吆喝、乱糟糟的脚步声猛地响起来!几个护院模样的提着灯笼棍棒从侧门冲出来!
对面屋顶上,那几条黑影明显也被这突发状况搞蒙了!他们猛地一趴窝,估计也没料到会出这么蛾子!
机会!
李平安要的就是这眨眼间的乱乎!
他象豹子似的从藏身地窜出去,却不是奔宅院,而是沿着街边黑影,玩命往反方向狂奔!同时,心里一念!
那两具被他“拾掇”过的尸首,连同那支王八盒子和匕首,被他准准地扔向了两个方向!
一具尸首带匕首,让他使劲甩向了那伙黑衣人所在的屋顶下头巷口!另一具尸首和那支王八盒子,则被他扔向了街对面另一个方向的黑角落!
干完这些,他停都没停,把速度提到顶,头也不回地扎进更密更乱的巷子网里,撒丫子狂颠!
身后,惊叫声、骂娘声、甚至隐约传来砰砰枪响!显然是宅子守卫或者被惊动的巡逻队,发现了尸首或者跟那伙黑衣人干上了!
整个街区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李平安的心在腔子里疯了一样砸,快要蹦出来。他不敢歇半口气,仗着对地形的熟稔和淬炼后的超人体能,在迷宫似的巷子里左冲右突,每个拐弯都不带尤豫,每次跳跃都轻得象猫。
他能听见身后远处越来越响的哨子声、摩托引擎的轰隆声,更多的兵力正被惊动,往那乱乎地方赶。
成了!乱子让他搅起来了!
可他不敢半点放松。直到彻底远离那片地界,确定屁股后头没追兵的气息,他才象散了架似的,靠在一堵脏墙上,呼哧带喘,冷汗早把夜行衣溻透了。
稍微缓过点劲,他不敢多待,又爬起来,用还算正常但挺快的步子,绕着道往四合院摸。
这回,他更小心了,躲开所有主路和可能设卡的口子,象个真幽灵似的,穿梭在北平睡熟的脉络里。
等他终于再从后窗翻回自己冰凉的小屋,远处依稀还能听着警笛的尖啸,象是给这不安生的夜配着凄惶的乐。
他插好窗户,顺着墙出溜到地上,浑身肉因为过度紧张和奔跑还微微哆嗦。
屋里死静,就剩他自己粗重的喘气声。
今晚这出,完全脱了缰,惊险程度翻倍。但那两具尸首,总算以另一种法子“送”出去了,而且,效果可能比原计划还炸!
那伙神秘黑衣人…到底啥来路?他们蹲那儿想干啥?他们跟日本人会干起来吗?他们会成了他无意中布下的棋局里的意外手,还是…会变成个更大的雷?
无数问号在脑子里转悠。
可不管咋说,饵撒了,网张了。接下来,就看这潭搅得更浑的水里,到底能捞出啥货色了。
他累得闭上眼,嘴角却忍不住扯出个冷冰冰的弯。
乱吧,越乱越好。只有水够浑,他这条小鱼,才有机会逮着更大的鱼。
只是,他隐隐约约觉着,今晚冒出来的第三方,恐怕得让这本就复杂的暗斗,拐向更摸不着边的道上去。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