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院大会的馀波,像灶台边挥之不去的油烟味,顽固地弥漫在四合院的空气里。中院傻柱家,偶尔还会传出马冬梅因为孩子哭闹或不顺心而对傻柱的数落,声音不高,却象钝刀子割肉,折磨着傻柱的神经。他憋着气,把一腔郁闷都发泄在揉面和剁馅儿上,弄得厨房叮当作响。
后院的许大茂,则彻底安静下来。他嘴上敷着草药,说话漏风,大部分时间阴沉着脸待在家里,偶尔出门,那眼神也象淬了冰碴子,尤其在瞥见中院时,更是寒意森森。他象一条被打痛了的毒蛇,暂时盘踞回洞穴,舔舐伤口,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王翠花倒是骂骂咧咧了几日,可见自己男人沉默得反常,也渐渐收了声,只是那双精明的眼睛里,不时闪过算计的光芒。
西跨院依旧是与世隔绝的桃源。李平安每日上班、照顾妻女,神色平静,仿佛院里的风波从未波及到他。只有夜深人静,哄睡了女儿,看着林雪晴恬静的睡颜时,他眼底才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量。
这院子,表面的平静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他得为自己这个小家,积攒更多的底气。
这底气,一部分来自灵泉空间对妻女身体的滋养,另一部分,则来自他对未来那模糊却笃定的认知。
于是,在一个月色黯淡、寒风料峭的深夜,李平安再次悄无声息地披上旧棉袄,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向着那片藏污纳垢却也潜藏珍宝的鬼市潜行。
鬼市依旧笼罩在一片昏黄与朦胧之中。气死风灯在寒风中摇曳,将摊主和顾客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
低语声、咳嗽声、窸窸窣窣的摸索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带着几分神秘和压抑的氛围。空气里混杂着旧货的霉味、土腥味和劣质烟草的气味。
李平安目光沉稳,在一个个摊位前缓缓移动,看似随意,实则锐利如鹰隼。大部分都是些破铜烂铁、旧衣裳、或是来路不明的生活物资,引不起他的兴趣。直到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脚步。
摊主是个裹着破旧棉袍的老头,揣着袖子,缩着脖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他面前的破麻布上,随意堆放着一些沾满泥污的瓶瓶罐罐、几卷泛黄的字画,还有一堆……看似寻常的瓷杯。
李平安的心跳,在看清那堆瓷杯的瞬间,漏跳了一拍。
那些杯子,胎体轻薄,釉色温润,即使在昏黄的灯光和厚厚的污垢下,也能隐约窥见其上绘制的雄鸡母鸡图案,笔触生动,色泽(尤其是那抹若隐若现的宅紫)虽黯淡,却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韵味。它们被随意堆栈在一起,如同不值钱的破烂,其中一个甚至边缘还有个小磕口。
鸡缸杯!成化斗彩鸡缸杯!
李平安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前世在博物馆隔着厚厚的玻璃瞻仰过这种国之瑰宝,深知其在后世是何等的无价之宝,每一只的出现都足以引起收藏界的震动!
而这里,竟然有……他迅速扫了一眼,整整十二只!虽然品相不一,有的沾满窑渣泥土,有的略带磨损,但它们是完整的,是一套!这要是放到几十年后,其价值根本无法用金钱衡量!
他强行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脸上依旧维持着古井无波。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在这鬼市,一点情绪的泄露,都可能让价格翻天复地。
他蹲下身,随手拿起旁边一个灰扑扑的笔洗,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又放下。然后才仿佛无意中注意到那堆杯子,拿起那个带磕口的,用手指抹了抹上面的污垢,皱了皱眉:“老板,这喝水的杯子怎么这么脏?还破了一个。”
那老头掀了掀眼皮,有气无力地说:“地里刨出来的老物件,都这样。凑合能用。”
“能用什么啊,”李平安把杯子放下,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听得老头心里一哆嗦,虽然他觉得这堆破杯子不值钱,但也不想被碰碎了,“这破破烂烂的,当盐罐子都嫌漏。怎么卖?”
老头打量了一下李平安,看他穿着普通,不象什么有钱的主顾,便懒洋洋地伸出五根手指:“五毛钱一个,随便挑。”
五毛钱一个?买后世价值连城的鸡缸杯?李平安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抽搐,这简直是白菜价里的白菜价!不,是白送!
但他不能答应,鬼市的规矩,答应得太爽快,必有蹊跷。他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五毛?您可真敢开牙!就这玩意儿,白送我都嫌占地方。顶多……一分钱一个,我拿回去给小孩过家家玩,摔了也不心疼。”
“一分钱?”老头差点跳起来,睡意全无,“您这砍价也忒狠了!这可是老物件!三分!最少三分一个!”
“老物件?我看是刚从哪个垃圾堆里捡出来的吧?”李平安嗤笑一声,把杯子往那堆里一扔,动作看似随意,实则小心控制着力道,“两分!不行我就走了,前头张麻子那儿好象也有类似的,我问问去。”说着作势欲走。
这叫虚张声势,也是鬼市讲价的常用手段。
果然,老头急了。这堆破杯子在他这儿摆了好几天了,问都没人问,好不容易来个肯出价的,虽然低了点,但总比烂在手里强。他家里还等米下锅呢。
“成成成!两分就两分!您可真会还价!”老头一副肉痛的模样,“您要几个?”
李平安心中狂喜,面上却依旧平淡,他指了指那堆杯子:“都包圆儿了吧,看着还算齐整。十二个是吧?两毛四。” 他故意算着帐,显得很计较这点小钱。
老头一听包圆,更高兴了,省事儿!连忙拿出张旧报纸,手脚麻利地把十二个鸡缸杯胡乱包在一起,递给李平安,仿佛生怕他反悔。
李平安接过那沉甸甸的、用旧报纸裹着的“无价之宝”,手指甚至有些微微颤斗。他从容地从内衣口袋里数出两张一毛的、四张一分的票子,递给老头。票子还带着他的体温。
交易完成。老头揣着钱,重新缩回袖子打盹去了,心里或许还在嘲笑李平安是个冤大头,花两毛多买堆破瓷杯。
李平安则将那包“破瓷杯”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紧贴着胸膛,能感受到它们冰凉的触感。他强忍着立刻进入空间仔细鉴赏的冲动,保持着平稳的步伐,很快消失在鬼市的阴影里。
走在回家的路上,寒风拂面,李平安却觉得浑身发热。怀里的十二只鸡缸杯,仿佛蕴含着磅礴的能量,让他心潮澎湃。
这才是真正的“攒嫁妆”,这才是应对未来风浪的压舱石! 他知道,这些东西现在不能见光,必须妥善藏在空间里,等待岁月的洗礼和时代的变迁。
回到四合院,万籁俱寂。他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如同夜归的猫。西跨院一片安宁,只有屋里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他看了一眼妻女安睡的床铺,心中充满了踏实与满足。
他并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意识沉入灵泉空间。在那一方独属于他的小天地里,他将十二只鸡缸杯小心翼翼地取出,用灵泉水轻轻冲洗。
污垢褪去,露出的瓷胎洁白细腻,釉光莹润如玉,斗彩之色鲜艳欲滴,那着名的“宅紫”浓艳而无光,正是成化官窑的典型特征。雄鸡引吭,母鸡觅食,花草点缀,画面生动有趣,每一只都堪称绝世珍品!
谁能想到,这后世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瑰宝,此刻就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成本仅是两毛四分钱? 这巨大的反差,让李平安有一种恍如梦中的不真实感,随之而来的则是巨大的欣喜和一种掌控未来的笃定。
他将这十二套鸡缸杯在空间竹屋里妥善藏好,与之前收集的那些古董放在一起。看着这日渐丰富的收藏,他仿佛看到了未来女儿无忧的生活,看到了自己这个小家更加稳固的根基。
与此同时,后院许大茂家的窗户后面,一双阴鸷的眼睛,正通过窗帘缝隙,死死盯着中院傻柱家那早已熄灯的窗户。许大茂摸了摸自己依旧疼痛、空空的门牙位置,脸上的肌肉扭曲了一下。
傻柱,你等着。老子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等你放松警剔的时候……
夜的深沉,掩盖了珍宝出世的光芒,也掩盖了悄然滋生的恶意。四合院的新一天,似乎依旧会在这表面的平静与内里的暗涌中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