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陵城一处不起眼的民居地下室里。
金陵地下党负责人徐知白与刚刚脱险的王国昌相对而坐。
“老王,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怎么会突然暴露了呢?”
徐知白的声音低沉沙哑,焦灼的情绪再也掩饰不住。
王国昌痛苦地闭上双眼,那双眼眸中满是疲惫与自责,过了许久,才缓缓睁开:
“老徐,说起来实在惭愧。”
“直到现在,我都还是一头雾水,根本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导致暴露……”
紧接着,他将这一夜经历,仔仔细细地讲述了出来。
当听到夏德民牺牲的消息时,徐知白猛地攥紧了拳头。
这位与他并肩作战,共同历经无数腥风血雨的革命战友,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永远离开了。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瞬间攫住了他,使他久久没有说话。
“‘夜莺’……”
徐知白终于打破沉默,“你是说,老夏牺牲和你暴露的消息,都是这个代号‘夜莺’的同志传给你的?”
“没错。可惜当时情况危急,我只能把那张纸条烧了。”王国昌懊恼地捶了下膝盖。
“你做得对!”徐知白的语气坚定,
“能第一时间知道老夏牺牲,还能察觉到你在被监视,这个‘夜莺’很可能就潜伏在党务调查处内部。”
“万一那张纸条落到了那帮特务的手里,那岂不是给夜莺带去了无尽的麻烦。”
“这么说,这个‘夜莺’是可信的?”王国昌急切地追问。
“从整件事的经过来看,不象是敌人设下的圈套。”徐知白沉吟了一会说道。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而且出手救我的人,肯定就是他!”
“毕竟知道我暴露的,只有这个夜莺!”
王国昌感慨道,“真没想到他还是个行动高手!可惜没能照上一面……”
“‘夜莺’这个位置太重要了。”徐知白沉声道,
“我们想尽办法都没能打入的特务机关,竟被老夏做到了。”
“必须想办法恢复与他的联系!”
“可我们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该从哪儿找起呢?”王国昌沮丧地摇头。
虽然他知道夏德民有一个下线的代号叫做夜莺,但也仅此而已。
对于这个人的其他信息,他却一无所知。
本来要是自己没有暴露,而夜莺又知道他的住址,或许还有机会把“夜莺”接回来。
可惜,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但愿夏德民还给这个夜莺留有其他的连络方式。
否则,他可就成了断线的风筝了。
“也许……他会主动找到我们也说不定。”徐知白目光坚定,“先不说这个了。”
“老王,这次的情况极其凶险。”
“你再仔细回想回想,对这次暴露,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王国昌紧锁眉头。
作为经验丰富的老地下党员,他向来行事谨慎,在对敌斗争中更是积累了无数宝贵经验。
可这次暴露来得太过突然,毫无征兆。
任他绞尽脑汁,反复回想每一个细节,却始终找不到任何破绽。
“确实毫无头绪。”他的声音充满苦涩,“若不是‘夜莺’及时送来消息,我恐怕已经……”
“老夏暴露得莫明其妙,如今你也是如此。”徐知白眉头紧皱,
“很有可能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
“你再好好想想,有谁……有可能同时掌握到你和老夏两个人的行踪?”
王国昌陷入沉思,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突然,他的手指僵在了半空,瞪大了双眼,
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那目光直直地看向徐知白。
“想到什么了?”徐知白见状,身体骤然前倾,急忙追问。
“四一二那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斗,
“有个战友为了掩护我和老夏撤退,不幸牺牲了。”
“他留下个十岁的孩子,我们便把他安置在金陵贫儿教养院。”
“如今这孩子已经十八岁了,在广发五金厂做工,叫王志强。”
“我和老夏一直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悉心照顾……”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已经哽咽,泪水在眼框中打转:
“要说同时知道我和老夏行踪的,只有他。”
“八年了……我们看着他一步步长大,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他那饱经风霜的脸颊滑落。
被最亲近的人背叛,这种痛苦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徐知白默默递过一杯水,说道:“你能确定吗?”
王国昌失神落魄地推开杯子,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不会错的。”
“我和老夏分属两条线。”
“虽然彼此认识,但是我们从来都不见面的。”
“能接连找到我们下落的,只可能是这个我们党儿子养了八年的他。”
听到王国昌如此笃定的话语,徐知白也不得不相信,这个内鬼无疑就是王志强了。
“他是怎么确认你的地下党身份的?”徐知白追问,“你违反纪律告诉他了?”
地下党组织有着铁一般的纪律,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
擅自泄露自己的组织身份,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王国昌面露愧色,微微低下头:“志强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我一直有心想要发展他入党。”
“这两年和他讲述革命道理的时候,可能一时疏忽把话说的深了些…”
“我本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就正式发展他,没想到…”
徐知白并没有责怪他。
地下党组织的发展,本就离不开这种“传帮带”。
夏德民发展“夜莺”,不也是如此?
“叛徒必须受到严惩!”徐知白的声音冷峻,“我马上安排锄奸行动。”
“老王,你的照片肯定已经落在党务调查处手里,金陵你不能再待了。”
“你先在这里安心休息两天。”
“我会尽快想办法送你出城。”
王国昌沉重地点头。
他知道,自己继续留在金陵,不仅自身危险,更会威胁整个地下党组织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