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钟,李兆坤顺利抵达了四九城代表团的下榻地民族饭店,这是今年才建成的十大建筑之一,作为东道主,代表团住得自然不差。
登记完成后,李兆坤拎着行李推开了一间客房,没想到里面居然有人,他赶忙退回门□看了看门牌号。
308,号码没错啊!
里面的人看到李兆坤一脸疑惑,赶忙站起来解释道:“同志,您没走错房间,这里是双人间,住两个人。“
“原来如此。”李兆坤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自我介绍道:“同志您好!我叫李兆坤,来自棉纺三厂,是一位厨子。”
“我是咱们景发电厂司炉刘光,幸会幸会!”
刘金光伸手和对方握了握。
李兆坤放好行李后,随手掏出香烟,递了一根过去:
“刘同志,您抽烟不?”
“抽。”刘金光接过烟看了眼,随即夸奖道:“您这烟真不错—”
“领导送我的,抽着玩的。”
李兆坤掏出火柴,帮对方点燃了香烟,紧接着自己也点了一根。
为了低调,他这次没带打火机,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穿了好几年的旧衣服,上面补了好几个补丁。
香烟不愧是社交润滑剂,两人很快熟悉了起来,这一聊就是两个小时,刘金光很健谈,不是那种古板性格。
六点钟,饭店餐厅准时开饭。
李兆坤和刘金光一起去餐厅吃了顿晚饭,伙食还不错,有荤有素,还有新鲜海鲜,不愧是大饭店。
吃完晚饭没多久,四九城总工会的会长、同时也是代表团的团长王炯,召集众人开了个见面会。
王会长态度很亲切,不厌其烦地和在场众人挨个握了握手,轮到李兆坤的时候,王炯见李兆坤穿着旧衣服,立马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兆坤同志,明天几位大领导要接见我们,你这身衣服有些不太适合,最好换下来。”
“团长,我等会儿回去就换。”
李兆坤赶忙应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有些失策,大部分代表都穿着新衣服,即便不是新衣服,也很少看到补丁,他这样不仅没达到低调的效果,反而起到了反作用。
王炯猜测李兆坤可能家庭条件不好,特地问了一句:“带新衣服了吗?“
“呃,没有。”
李兆坤尴尬地摇了摇头。
王炯立马摆出一副关心模样:“兆坤同志,你们家是不是有困难?”
“确实有一点,我媳妇去年因公去世了,家里还有七个孩子,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不满两周岁。“
李兆坤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
要是不这么说,无法解释他为什么穿旧衣服,总不能说他故意的吧?
“难怪。”王炯恍然大悟道。
其他人闻言,也都对李兆坤投去了同情眼光,一个单亲父亲要独自抚养七个孩子,想一想也知道其中艰辛。
王炯立马大手一挥,高声道:“同志们,李兆坤同志的困难,大家都看到了,咱们要发扬无产阶级兄弟间的团结精神,我提议咱们一起凑点钱和布票,帮李兆坤同志买一身新衣服,大家同不同意?”
“同意,我这里有一块钱。”
“我带了一尺布票。“
“我有五毛钱。”
众人纷纷慷慨解囊。
李兆坤见状,顿时头皮发麻,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过一会儿,现场代表们就凑齐了五十尺几布票和两百多块钱,王炯问了一下李兆坤的衣服尺寸和鞋码,立马安排了自己的司机,开车去了一趟附近的西单商场。
不到半个小时,司机师傅就带回了一套崭新的中山装,以及一双皮鞋。
王炯接过衣服和皮鞋,亲自交到了李兆坤的手上:“兆坤同志,这是我们大家的一份心意,你收下吧!”
“谢谢大家、谢谢、太感谢了——”
衣服和鞋子都买回来了,想拒绝也晚了,李兆坤别无他法,只能郑重地朝众人一连鞠了好几个躬。
说实话,他现在除了尴尬,还有一丝内疚,没想到,他也有“诈捐”的一天,尽管这并非他的本意。
紧接着,王炯又将买衣服剩下的钱和布票,全部递到了李兆坤面前:
“李兆坤同志,这些钱和布票,你也收下吧!冬天到了,回头帮家里孩子添几件厚衣服。”
“有衣服就够了,这个我真不能收——”李兆坤连连摇头。
王炯不顾李兆坤的反对,强行将钱和布票塞进了对方的口袋里:“行了,不用跟我们客气,咱们无产阶级兄弟姐妹,永远都是一家人。”
“啪啪啪——””
此话一出,现场响起了热烈堂声。
很显然,大家伙打心眼里认同这个观点,并不是在作秀。
最终,李兆坤“满载而归”。
见面会结束后,王炯刚回到房间,很快接到了助理的汇报。
“会长,您让我打听的事,我已经打听出来了,这位李兆坤同志非常不简单,咱们都看走眼了。“
“哦?怎么说?”
王炯立马来了兴趣。
他之所以安排助理去核实对方的身份,没有别的意图,只是想帮对方解决一下生活困难,七个孩子确实很不容易,光靠一次捐款肯定是不够的。
这次不仅要治标,也要治本。
助理详细介绍道:“李兆坤同志除了是一位厨子,同时也是一位歌曲创作家,最近很火的《军港之夜》和《呼唤》这两首歌,都是他写的。”
“他就是那个阿里巴巴?”
王炯瞬间坐直了身体。
“没错,就是他,而且他厨子干得也不错,发明了不少新菜,您不是喜欢吃酸菜鱼吗?这道菜就是他发明的。“
助理补充道。
经过提醒,王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棉纺三厂工会的那辆小汽车,是不是也是他捐的?”
作为四九城的总工会,下面各级工会发生的重要大事,都要向总工会汇报,这也是他们工会内部,本月最热门的一个话题。
“是的,那辆小汽车是金成柱同志送给李兆坤同志的,专门用来感谢《呼唤》这首歌曲,李兆坤同志发扬了大公无私的精神,又把小汽车捐给了他们厂的工会,专门作为全体职工的婚车。”
“有意思,也确实是一位人才。”
王炯笑着点了点头。
助理继续汇报道:“至于他们家的困难,我也打听到了,李兆坤同志在食堂担任大组长一职,工资并不高,每个月只有三十几块钱。
除此之外,他现在写一首歌,大概能拿五十块钱的稿费,即便加之写歌的稿费,其实也不算多,他们家至今都是贫困户。“
“小王,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帮他解决生活困难?”王炯随口问道。
“会长,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李兆坤同志调到咱们总工会,他这么会写歌,可以给他安排个级别高点的工作岗位,如此一来,他们家的所有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王助理信心满满道。
王炯摆了摆:“你啊!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会长,我哪里说错了?“
王助理虚心请教道。
王炯开口解释道:“你觉得象他这样的人才,其它单位看不到吗?”
“您的意思是?”
王助理若有所思。
“别人既然挖不走他,那咱们估计也不行。”王炯说完,不禁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难得的人才。“
“会长,要不我等下去试试?”
王助理不太相信有人能拒绝高位。
王炯点了点头:“也行,你代表我去慰问一下他,顺便问问他们家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咱们尽量帮他解决。“
“我知道了。”
助理认真地点了点头。
王助理动作很快,结束汇报后便直奔李兆坤的房间,刘金光很有眼力劲,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把房间留给了两。
李兆坤帮王助理倒了一杯水,试着问道:“王助理,您这次过来,是不是王会长有事吩咐?”
“兆坤同志,您误会了。”王助理也没绕圈子,开门见山道:“事情是这样的,王会长知道您会写歌,想邀请您去我们总工会工作,我们工会——”
李兆坤赶忙打断道:“王助理,王会长的好意我心领了,实在是不好意西,我没有离开棉纺三的打算。“
“兆坤同志,您先别急着拒绝,不妨听听我们总工会的—”
“不用了,其实我们厂很多人都知道,我之所以要坚持留在棉纺厂,就是想把亡妻的这份责任传递下去。“
李兆坤摆出了一副深沉模样。
王助理终于相信了会长的判断,这位李兆坤同志果然不是一般人,眼看任务完成不了,他也只能无奈放弃。
“咳,兆坤同志,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不勉强你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王会长特别让我转告您,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尽管提,我们总工会这边一定帮您解决。“
“多谢王会长的关,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暂时没有困难。”
如果没有发生“诈捐”的事,李兆坤肯定会厚着脸皮请求解决住房难题,现在却不行了,他是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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