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兆坤刚到文工团,就听说了大毛干得好事,几个人傻乎乎的,在排练室门口一蹲就是一个多时候,不被人怀疑才怪。
其实,罪魁祸首是刘晓燕,这姑娘太喜欢《军港之夜》这首新歌了,简直爱到骨子里了,刘小军等人连催了好几遍,但说什么就是不愿意离开。
最终,连累着几人被一锅端了。
午休时间,大毛乖乖回到了宿舍,主动向爸爸承认了错误,昨晚被抓他就知道大祸临头,一顿打跑不了。
李兆坤没有心软,当场抽出皮带,好好教训了好大儿一顿,干什么不好,居然偷东西,长此以往还了得。
大毛倒是硬气,始终一声不。
打完后,接下来还要做思想工作。
李兆坤指着面前的椅子,让大毛坐下,刚刚没打屁股,免得影响下午上课,加之夏天衣服少,他也没使劲,总的来说伤势并不重,比上次轻多了。
大毛刚坐下,他便开口问道: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我不该偷通行证。”
大毛低声道。
李兆坤有些好奇:“你们想去听歌,完全可以跟爸爸说,爸爸带你们过去就是了,为什么要偷东西?”
大毛突然反应过来,是啊,他可以跟爸爸说的,没必要多此一举,爸爸是讲道理的人,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基本上都会答应他们的。
“呢,我忘了。”
“是不是那个刘小军让你偷的?”
“是。”
大毛点了点头。
“你们俩什么时候变成朋友的?”
李兆坤随口问道。
别说,大毛办事效率还挺高的,这才一个星期,就成功添加到了对方的小团体中,要是学习这么用功就好了。
大毛没有隐瞒:“昨天中午,我请他吃了蛋糕———”
“原来是酒肉朋友。”
李兆坤呵呵一笑。
“爸,我们没有偷喝酒——
大毛赶紧澄清道。
李兆坤哭笑不得:“酒肉朋友指的是一起吃喝玩乐、不干正经事的朋友,说的就是你们俩。”
“爸,不是你说让我添加他们的吗?”大毛满脸疑惑道。
“我让你添加他们不假,但没让你什么事都听人家的,你要学会分辨是非,要保持独立思维”
“爸,什么是独立思维?”
这词挺新鲜的,没怎么听过。
李兆坤概括道:“一句话,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将来不管干什么,最后做决定的都只能是你自己,懂了没?”
“哦,我明白了。”
大毛将“独立思维”这四个字,深深印刻在了脑海里。
最后,为了给好大儿一个深刻教训,李兆坤收回了大毛的生日礼物,也就是那双还没来得及买的回力球鞋。
大毛一听急了:“爸,不带这样的,您打我骂我都行,怎么能收回生日礼物呢?您亲口答应我的——”
“你急什么?只要你期中考试能考进”李兆坤顿了顿,随即问道:“对了,你们班总共有多少人?”
“三十六人。”
“咱们来个对赌,只要你能考进前二十六名,爸爸立马帮你买球鞋,而且一次买两双,这个条件够可以了吧?”
李兆坤郑重承诺道。
球鞋多了也不怕浪费,小了还可以给二毛,各家各户都是这么过来的。
大毛心动了,但又对自己的学习成绩没有信心,一时间变得尤豫起来。
李兆坤根本不给好大儿考虑时间,一锤定音道:“就这么说定了,好好学习,不要再让爸爸失望了。”
“好吧!我尽量。”
大毛无奈点头答应下来。
通行证风波过后,李兆坤待满了一个星期,终于回到了棉纺三厂。
结果没过几天,柳团长亲自打来电话,邀请他参加一个由总政牵头的内部选拔会,目的是选出一批优秀节目,代表军方参加“国庆十周年”文艺汇演。
李兆坤不好拒绝,只能找朱班长又请了一天假,朱班长真诚建议他直接入伍得了,但被他毫不尤豫地拒绝了,军队里面约束太多,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太平,还是棉纺厂更适合他。
到了海军大院后,李兆坤汇合了柳团长一行上百人,然后乘坐了三辆军用卡车,直接前往了总后大院。
得知目的地是总后大院,李兆坤不由得好奇道:“柳团长,怎么去的是总后?不应该是总政吗?”
“这不奇怪,因为总后的大礼堂是所有部队大院中最大的,各方面条件也是最好的,最近几年,全军的文艺汇演、以及规模较大的演出活动,很多都是在总后大礼堂举行的。”
柳团长笑着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
李兆坤恍然大悟道。
一旁的邹晓燕附和道:“总后的大礼堂,我也参观过,确实很豪华,即便放在魔都也是数一数二的。”
柳团长随口聊了两句,突然话锋一转:“李老师,待会儿见到总政文工团的那帮人,你千万不要暴露身份。”
“为什么?”李兆坤惊讶道。
“我也是听人说的,他们那边有人对《为了谁》这首歌意见很大,要是知道你在现场,搞不好会当众批评你,给你难堪。”柳团长低声回答道。
“我靠!”李兆坤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找我干嘛?这歌是文化部发行的,有本事找文化部啊,又不是我———”
“柿子专挑软的捏,懂了吧?”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李兆坤郁闷地点了点头。
他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柳团长见李兆坤情绪低落,赶忙安慰道:“不用理会那帮老顽固,他们人数很少的,顶多就是抱怨几句,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希望如此吧!”
李兆坤有些心绪不宁。
两地距离并不远,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总后大院就到了。
很快,李兆坤跟着柳团长进入到了大礼堂,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至于其他表演人员,则是去了后台,开始为选拔赛做准备。
总后的大礼堂果然如柳团长所说,非常豪华,首先是大礼堂的大门,很象宫殿,古色古香;
其次是舞台,采用的是立体空间设计,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
最后是硬件设施,就拿座椅来说,居然是皮质沙发座椅,非常罕见,其它的诸如音响和灯光设备就更不说了。
大概等了半个小时,选拔赛终于开始了,李兆坤不太清楚具体规则,也没兴趣知道,他只是过来凑热闹的。
接连看了几个节目,李兆坤很快兴趣缺缺,太严肃了,后世饱受吐槽的春晚都比这些节目精彩,不管怎么样,春晚还有相声和小品能逗人一笑。
就这样过了半个小时,终于轮到了《军港之夜》,节目好不好,看现场观众们的反应就知道了。
邹晓燕一曲唱完,现场立马响起了热烈掌声,特别是那些年轻人,高举着双手欢呼雀跃,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柳团长满脸自豪道:“李老师,不出意外,咱们的《军港之夜》肯定能入选,说不定还能拔得头筹。”
“主要是邹老师唱的好!”
李兆坤笑着点了点头。
邹晓燕虽然年过四十,但嗓音条件没得说,要不然也不会有“东方之莺”这个称号,而且人家还是海归,在国外学习音乐多年,更擅长驾驭这种流行通俗歌曲。
不得不说,他们这次选对人了。
选拔赛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四点多钟才结束,中午李兆坤在总后食堂混了一顿午饭,这次吃到了红烧肉。
下午五点,最终的入选名单终于出炉了,《军港之夜》不负众望,“力压群雄”拿到了第一名,顺利入选。
正当李兆坤等人准备庆祝的时候,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干部站了起来,当众批评道:
“荒谬,太荒谬了,像《军港之夜》这种缺乏革命气势、软绵绵的歌曲,也能入选?
你们的政治觉悟呢?”
立马有人附和道:“没错,怎么能唱海军士兵睡觉呢?都去睡觉了,谁来保卫咱们的国家?”
柳团长一看有人故意找茬,直接冲上了舞台,大声反驳道:“老赵、老叶,你们俩别胡搅蛮缠,这是大家公开选出来的,又不是作弊。”
“老柳,我没说作弊,我是说这首歌有问题,它不适合—”
“放屁,你说不适合就不适合?照你这么说,我也有意见,你们陆军的那个杂技表演太不务正业了,咱们的主要任务是保家卫国,不是玩杂耍的。”
柳团长争锋相对道。
可惜事件进展并没有随着柳团长的话而结束,反而愈演愈烈,有了总政文工团带头,不少单位也都纷纷表达了顾虑,虽然没有直接批评,但话里话外都是差不多的说法。
大概意思是:歌不错,可以唱,但不太适合国庆汇演这种正式场合。
毕竟,只要把《军港之夜》弄下去,就多出了一个名额,大家伙都有机会,只要入选那就是成绩。
当然了,赞成的单位同样也有不少,歌曲好不好,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军港之夜》毋庸置疑是一首好歌,肯定会受到全国人民的喜欢。
李兆坤眼睁睁看看事情越闹越大,心中隐隐有些后悔,没想到一首普通歌曲,居然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
他原本以为歌词简单,就不怕被人找茬了,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去。
最终,因为争议颇大,《军港之夜》不出意料被暂时搁置了,估计要向上汇报,由上级部门来裁定。
回海军大院的路上,柳团长气愤之馀,仍不忘安抚李兆坤:“李老师,你不用担心,咱们也不是软柿子,那帮老家伙想一手遮天,休想。”
“柳团长,要不还是算了吧?”
李兆坤打起了退堂鼓。
邹晓燕当即反对道:“不行,凭什么算了?咱们辛辛苦苦排练了这么长时间,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邹老师说得对,而且老人家也说过,‘群众的眼晴都是雪亮的”,只要上级领导不是故意装糊涂,最后肯定能还咱们一个公道。”
柳团长耐着性子分析道。
李兆坤叹了口气:“柳团长、邹老师,我写歌的初衷是为了宣扬咱们子弟兵的英雄形象,不是来搞分裂的,如果是这样,那我还不如不写呢!”
现在都这样了,以后还得了。
他还是太年轻了。
“李老师,你千万不要气馁,这事不是你的错,是那帮老家伙观念陈旧,他们跟不上时代发展,又眼红咱们的成绩,才会干出这种自私自利的事情。”
柳团长生怕李兆坤就此挑子,那损失可就大了,能写出《为了谁》和《军港之夜》
这种歌曲的人,未来肯定不可限量,不能让那帮老家伙毁了。
李兆坤有些意兴阑姗:“柳团长,您不用再劝了,接下来我要好好沉淀一下,《军港之夜》这首歌,您看着办就是了,我这边没有任何意见。”
“唉,那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回头有好消息,我再通知你。”
柳团长也是无可奈何。
换做是他,他也挺受打击的。
回到家,小姨子和大丫都还没回来,家里空荡荡的。
李兆坤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张歌曲简谱,这是原本给师父准备的,现在,他有些不确定了,到底要不要拿出来。
这首歌曲虽然也是主旋律,但以抒情为主,更偏向流行歌曲。
或者,干脆换一首儿歌?
但就怕令师父失望。
国庆在即,师父为了能早日拿到新歌,最近一段时间天天上办公室堵他,有时候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
再说了,之前海口都夸下了,现在拿不出来,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唉,真是两难选择。
尤豫了好一会儿,李兆坤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如果《军港之夜》顺利入选,那么一切不变;如果被淘汰了,那就从此封笔,以后再也不写歌了。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么!
与此同时,他也更加坚定了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泄露空间的秘密。
人性太复杂了,经不起考验。
尤其是这个特殊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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