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相拥而泣,这压抑了十几年的情感宣泄,让整个阴冷的山洞都仿佛多了一丝人间的温度。
片刻的温存过后,公孙绿萼才缓缓地、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母亲的手。
现在不是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时候。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公孙绿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复下来,然后转向杨过和李莫愁,对着还处于情绪波动中的裘千尺柔声说道:“娘,我给您介绍一下。”
她首先指向身姿挺拔的杨过,眼中充满了感激与信赖:“娘,这位是杨过,杨大哥。是他是他告诉我,您还活在这个世上,也是他带我来找您的。”
接着,她又指向一旁那身着华丽紫色道袍气质清冷的李莫愁:“这位是李莫愁,李姐姐,他们他们都是女儿的恩人。”
裘千尺的目光,终于从自己女儿的脸上移开,落在了这两个陌生人身上。
比起一开始想要吃人的眼神,现在的裘千尺倒是温和了一点点。
也仅仅只是一点点而已!
此刻。
她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荡着面前的俩人。
作为曾经威震一方的“铁掌莲花”,识人的眼光是她赖以生存的本能之一。
先是打量着杨过。
火光下,这个年轻人的面容确实英武俊朗,剑眉星目,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
但裘千尺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那一幕。
自己的枣核射向他,他却毫无反应,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全靠身边的女伴出手相救。
想到这里,她那干瘪的嘴唇扯动了一下,沙哑地开口道:“这小子相貌倒是不错,只可惜看起来有些呆呆傻傻的。”
此言一出,山洞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娘!”
公孙绿萼几乎是立刻就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您您说什么?杨大哥他呆呆傻傻?这怎么可能啊!”
在她心中,杨过智勇双全,武功盖世,行事果决,是天神一般的存在,怎么可能和“呆呆傻傻”这四个字扯上关系?
她急忙辩解道:“娘,杨大哥他很厉害的!”
一旁的李莫愁也微微蹙起了秀眉,冰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悦。
她斜睨了裘千尺一眼,心中暗自奇怪。
这个老妇人眼睛是瞎了吗?
居然敢说自己的男人呆呆傻傻?
若不是看在绿萼的份上,单凭这句话,她倒是不介意让对方再多吃些苦头。
而被评价为“呆呆傻傻”的当事人杨过,脸上却没有丝毫恼怒之色。
他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火光下显得从容而温和。
他大致已经猜到了裘千尺心中所想,无非是以为自己刚才没能反应过来她吐出的枣核,所以下意识以为自己是一个草包而已!
对此,杨过也并不打算反驳。
一来,和一个被囚禁十几年、心态早已扭曲的老妇人争辩毫无意义。
二来,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尤其是这种无伤大雅的误解。
她说是。
那就是吧。
裘千尺将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女儿的维护,在情理之中。
那美貌道姑的不悦,也说明她对自己同伴的看重。
唯独这个杨小子,在听到如此评价之后,非但不生气,反而只是泯然一笑,一副默认了的模样。
这一下,裘千尺心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看来这小子果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她心中对杨过的评价又低了几分。
随即不再看他。
而是将目光完全转向了李莫愁。
“倒是这位道姑”
裘千尺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凝重与探究:“真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真是想不到,这些年过去,江湖上竟然出现了你这样一位女中豪杰。”
她的目光在李莫愁那身与众不同的紫色道袍和拂尘上扫过,心中充满了疑惑。
按理来说,在她被打入这暗无天日的鳄鱼潭之前,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女性高手她基本都心中有数,绝没有这一号人物。
而这十几年,她与世隔绝,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这个女人年纪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一身武功却超凡脱俗,那份从容与气度,绝非寻常门派所能培养。
“老身眼拙。”裘千尺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倒不知阁下出自何门何派?师承何人?”
按照她昔日的脾气,问话便是命令,对方胆敢不答,早已是几个枣核吐过去了。
但此刻,她却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性子。
李莫愁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眼神清冷,根本没有回答的打算。
她赤练仙子行走江湖,何曾需要向人报备门派师承?
更何况对方刚才还出言贬低杨过。
她没当场发作已经算是极给公孙绿萼面子了。
见对方如此无视自己。
裘千尺的眉头瞬间紧紧皱起,一股怒火“噌”地就从心底冒了上来。
想她裘千尺当年何等威风。
谁敢在她面前如此倨傲?
然而。
那股怒火刚烧到喉咙口。
裘千尺便猛然想起了之前李莫愁那轻描淡写、却又神乎其技地用两根手指夹住自己枣核的情景。
那一招所蕴含的眼力、内力和指力,都已到了一个她难以想象的境界。
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地将那即将爆发的不快与怒火压了下去。
形势比人强,这个道理,在这十几年的地底生涯中,她早已体会得淋漓尽致。
现在女儿在此,又有求于人,绝不是发作的时候。
洞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公孙绿萼见状,连忙打圆场。她跪在裘千尺身边,拉着她的手,将话题重新引了回来:“娘这些年,您受苦了”
一句话,瞬间就将裘千尺所有的思绪都拉了回来。
她所有的审视、试探、怒火,在对上女儿那双满是心疼的眼睛时,倾刻间烟消云散。
而就在这时,裘千尺却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再次充斥了血丝与怨毒。
“苦”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若不是你那个狼心狗肺的爹!若不是公孙止那个畜生!我何至于此!我裘千尺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