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慧说,皇上下令要带她入宫。
上官素心百思不得其解,她深知箫景鸿并非贪图美色之人。
和她一晌贪欢,也是醉酒意外所致。
按她本来的计划,借箫景鸿之手,赶走了安王。
在这皇陵,她上官素心便可以彻底横着走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箫景鸿会带她回宫。
就算他不怕被大臣的唾沫星子淹死。
那有没有想过,她上官素心入宫,如何面对太后?
人太后亲生的就俩儿子,一个,她睡了,一个想睡她手被废了。
“巧慧,把窗子开大些。”上官素心痛苦地翻了个身,“我好象要窒息了”
“主子,御医说您受不得风。”巧慧不知第几次婉拒她的命令。
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头,“您说要窒息都第八回了,御医也来看了,说是您的幻觉。”
“你今早还说,有什么事,我尽管吩咐。”上官素心幽怨地瞥了巧慧一眼。
巧慧实诚地点了点头,“没错。可皇上也吩咐了,若回宫前主子您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这条小命,也就没了。”
上官素心和巧慧大眼瞪小眼,瞪得都要干了,屋外忽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奴才特来向乔主子请安。”
“康——公公。”上官素心意图鲤鱼打挺未果,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慢慢躺回原位,硬撑着吩咐巧慧道:“让他进来。”
康公公被巧慧领进来后,头都没抬一下,便跪在地上给上官素心磕了个头。
“奴才康全福,见过乔主子,不知乔主子的伤——”
“康公公,这些客套话,咱们就免了吧。”
上官素心侧躺着,和康公公面前,隔了一扇透光的屏风。
她盯着屏风后,那个隐隐约约的身影,“你那听话的徒弟,伤势如何了?”
康公公对上官素心,比惩治桃红那日还要躬敬。
回话的时候依旧跪着,笑容一刻不敢落下,“劳乔主子挂怀,小宁子伤得不算重,上过药,已无大碍。”
顿了顿道:“定不会防碍乔主子随御驾返宫的行程。”
醒来半日,上官素心并未只沉浸在,要入宫的噩耗里。
她知道,箫景鸿一旦决定了的事,就没有转寰的馀地。
为了长远打算,她吩咐巧慧的第一件事,就是带药给小宁子。
并向皇上求情,准允她,除了巧慧,再带一个小宁子入宫。
箫景鸿似乎忙着处理安王,今日并未露面。
不过让魏恩转达,同意了她的请求。
“我记得,你有两个徒弟。”上官素心拉家常般随意。
一双含情目,却满是无人可见的审视和探究。
“难道小宁子和你沾亲带故?不然,昨日怎不见你让另一个也来当回英雄。”
“回主子的话,老奴确实有两个徒弟,不过都是离宫前认的,没什么血缘关系。”
康公公依旧陪笑,谈及两个徒弟,除了谄媚多了几分真诚。
“小宁子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又向来老实,能随主子入宫,指定不会给主子添麻烦。”
“小福子么,是个皮猴子。再说,老奴养了他们这么多年,跟前也得留人养老送终不是。”
依两人的性情而言,确实是小宁子更适合入宫奔前程。
宫中活得久的奴才,不是机灵掐尖的,而是那些闷头听话的。
更难得的,小宁子连亲缘都断干净了。
这样的人,用着更放心。
“桃红的事,加之昨日的事,我承你这个情。”
上官素心收起闲散的语气,虽身子还虚弱,可承诺却掷地有声。
“只要小宁子如你所言,是个老实的,便少不了为我所用。”
康公公听了这番承诺,十分动容。
年迈的身子佝偻着,一连给上官素心磕了三个响头。
“老奴,替小宁子,谢乔主子赏识。”
对他们而言,能做个主子愿意用的奴才,比什么都牢靠。
“他啊,最该谢的可不是我,而是你这个师父。”
上官素心笑了一声,话锋一转,打探起了关键的事。
“城内的消息,你知道多少?”
她问的是城内,却不是京城内,而是皇城内。
别看皇陵远在京郊,身为管事太监,康公公和宫内是有往来的。
“皇上仁孝,为先帝守孝一年,才入后宫。”
“现下后宫娘娘不多,皆是先帝和太后指婚所得。唯有两人,主子需多留心。”
“一个是太傅之女苏时雨,封为慧妃,皇上赐其协理六宫之权。”
“一个是神威大将军之女欧阳沁芳,封为瑛妃。”
上官素心在先帝身边伺候了三年,深知后宫妃嫔的娶纳,和前朝牵扯甚深。
对于箫景鸿的后宫里,一文一武两妃分庭抗礼的局面,并不意外。
让她感到惊讶的是,慧妃苏时雨。
她没记错的话,苏时雨可是和先太子订过婚约的。
若当年先太子没有出事,那苏时雨就会是箫景鸿的嫂子。
也不知她死后宫里发生了什么,箫景鸿竟会纳了苏时雨为妃。
又追问道:“两位娘娘如此身份,却连四妃之位都没混上,那皇后娘娘是哪家闺秀?”
“回乔主子的话,现下庆国并无皇后。”康公公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位份最高的,便是这两位了。皇上有口谕,后宫众妃,谁先诞下长子,便立谁为后。”
“嘶——”上官素心倒抽一口凉气。
以前,还是二皇子的箫景鸿,虽然脾气急躁了些,可也不至独断专行。
如今继位大统,居然连中宫空置,后位空口许诺的荒唐事都做得出来。
他真没被大臣的唾沫星子淹过吗?
康公公心里也抱有同样的惊讶,不过却不敢置喙半个字。
“咳,除此外,此番皇上回宫,应是要办第一回选秀了。”
比起前面的重磅消息,新皇选秀,乃是旧例,不足为奇。
可上官素心,却因他这一句话,直接坐了起来。
双手紧握成拳头,才勉强稳住声音,“你可知,入选名录?”
“这老奴实在不知。”康公公一脸为难。
他隐约察觉到上官素心似乎格外在意选秀,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不过,四年前先帝办了最后一回选秀,遴选闺秀,皆乃各家嫡出。”
“因此,眼下皇上选秀这回,适龄闺秀不多,估摸着,各家上报的,嫡出少庶出多。”
四年前的选秀,不仅震惊朝野,连民间也议论纷纷。
话自然都不大好听,毕竟都知道,那时先帝已然日薄西山,选些年轻娘子入宫,实在是有损阴德。
可这些话,康公公也是不敢出口的,只能给出模糊的一点信息。
这不确切的消息,对于上官素心而言,却足够了。
庶出,是了,生前她是顶着嫡妹的身份替嫁入宫。
若嫡妹这一年未嫁人,依她和嫡母那心高气傲的性子,定会送她入宫求宠。
为了即将到来的选秀,嫡妹自然只能用她上官家庶长女的身份入宫参选。
这也算是,她得知要入宫的噩耗后,难得的一个“好消息”。
毒酒穿肠的滋味,她永生难忘。
而该好好品尝那滋味的人,本该是她的好妹妹,上官妍心。
“生长子者立为后”上官素心将这句话,在唇齿间碾了一遍。
再不见之前的郁郁寡欢,反而踌躇满志。
“好了,你先退下吧。让小宁子好好养伤,返程的时间,皇上只宽限了两日。”
打发了康公公,上官素心提起精神,对巧慧道:“我饿了,去取膳来。还有,去问问御医,我的伤可会留疤,有无对策。”
既然要争,她就要做好最周全的准备。
接下来的两日,上官素心老老实实地配合御医养伤。
箫景鸿一次面也未露,她以为箫景鸿多半是在处置安王。
实则不然。
对安王,箫景鸿两句话便打发了。
“皇弟既然心比天高,京城这平原之地,就不适合皇弟久居了。”
“西州地势高,幅员潦阔,和皇弟再相配不过,朕便做主,将西州赐给皇弟做封地。”
被吓破了胆的安王半个不字都不敢言。
顶着未消的肿块,举着包扎成球的手,领旨谢恩,屁滚尿流地离开了皇陵。
临行前,安王恰好看见了被抬去下葬的桃红的尸首。
因白布覆身,他并未认出死者是谁。
“谁死了?”安王见领头的竟是魏恩,好奇多问了一句。
送他离开的康全福低声回道:“是守陵宫女,乔红儿。”
一听是那无法无天的乔红儿死了,安王险些笑出声来,只觉得身上的伤势都没那么疼了。
他本打算让人送信给太后,好好告一告乔红儿的状。
就因为乔红儿,他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这口恶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没想到,苍天有眼,直接夺了那贱人的性命。
送走安王,康全福回身向魏恩复命。
魏恩向康全福,转达了一个皇上所下,颇为怪异的命令。
“祭祖事毕,横生变故,又见血腥,乃不祥之兆。”
“皇上担忧先帝陵墓有恙,今夜,特派我带人前去勘查。”
“此事乃皇家秘辛,你提前约束皇陵宫人,今夜不得靠近陵墓,以免相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