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往前迈第二步，而是把重心往后压了半寸。那股下坠感不是来自地面塌陷，更像是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神魂，像耳朵突然被塞进棉花，声音远了，心跳却变得格外清晰。

“别动。”他说。

李碧莲已经靠上来，站到他左后方一步的位置。林风和林阵也迅速收住脚步，四人呈菱形站定，背靠背形成防御阵型。

“有东西不对。”张鸣闭眼，系统瞬间启动。

【检测到精神波动频率：07赫兹，持续渗透识海】

信息直接映在意识里。他睁开眼，低声说：“雾有问题，能影响脑子。”

李碧莲抬头看去。浓白的冰雾贴着地面流动，像是活的一样，顺着石板缝隙往人脚边钻。她抬起手，指尖凝聚一丝寒光，在身前划了个圈。能量屏障成型，薄得几乎看不见，但四人周围的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暂时挡住了。”她说。

林阵喘了口气，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有人在他耳边喊他名字，声音特别熟，是小时候村里教他认字的老先生。可那位先生十年前就病死了。

“我差点往前走。”他抹了把脸，“这雾……会勾记忆。”

“不只是勾。”张鸣盯着前方，“它把你最不想碰的事翻出来，让你以为是真的。”

话刚说完，右边传来金属摩擦声。

林风突然抬剑，横劈向林阵脖颈。

林阵反应快，侧身躲开，反手格挡。两人兵器撞在一起，火花四溅。

“你疯了！”林阵吼。

林风眼睛发直，嘴唇哆嗦：“别过来！你们都别碰我家人！娘……娘还在屋里烧饭，你们不能放火！”

他整个人在抖，剑尖乱晃，嘴里不断重复“别烧房子”，明显已经分不清现实。

张鸣闪身过去，一掌拍在他肩上。灵力灌入经脉，强行打断他的意识连接。

林风身体一僵，眼神终于有了焦点。

“醒了吗？”张鸣盯着他。

林风张嘴，吐出一口白气，整个人软下去，被林阵扶住肩膀才没跪倒。

还没等他们缓神，另一边又出事。

李碧莲低喝一声：“蹲下！”

她扑向林阵身后，双手往前推。一股寒流炸开，把林阵整个人掀翻出去两米远。

原来林阵不知什么时候也陷进去了。他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嘴里念叨：“来了……玄冰仙帝来了……跑不掉的……当年逃了一个，现在全都要死……”

他指甲抠进头皮，额头青筋暴起，像是在对抗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张鸣几步冲到他面前，双膝落地，一把抓住他手腕。

“听着，”他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砸在地上，“你现在在冰神墓第三层通道，我是张鸣。你叫林阵，三天前我们还在鸿蒙宗校场比过剑法。你赢了我半招，记得吗？”

林阵眼皮狂跳，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张鸣没松手，继续说：“你要是倒在这儿，外面等着的人怎么办？你妹妹刚入内门，你说好要给她带雪莲丹回去。”

这句话像钥匙，咔哒一声拧开了锁。

林阵猛地吸了口气，睁眼，瞳孔重新聚焦。

“我……我看见他了。”他嗓子哑了，“穿白袍的那个……站在山顶上……他说我要为当年的事赎罪……”

“假的。”张鸣站起来，把他拉起来，“那是雾在骗你。”

李碧莲走过来，伸手按在林阵太阳穴上。一丝冰冷的能量渗进去，在识海里转了一圈，像是扫除灰尘。

“好了。”她说，“暂时稳定了。但不能再让他单独行动。”

林风那边也被林阵用绳索绑了手腕，防止再失控伤人。

四人围成一圈，靠墙坐下。

“这地方不简单。”林风靠着冰壁，脸色发白，“它知道我们怕什么。”

“不是知道。”张鸣盘腿坐正，“是感应。只要有执念，就会被引出来。”

他调出系统界面，开始分析雾气成分。结果跳出：

【冰雾含远古精神烙印，源自千年前战败修士临死前的怨念集合体】

【触发机制：情绪波动超过阈值即激活幻象】

【强度递增规律：每深入百米，侵蚀速度提升10】

他看完，睁开眼：“我们得改策略。”

“怎么说？”李碧莲问。

“不能急着赶路。”张鸣指着前方，“这雾越往里越厉害。刚才那两个情况只是开头，后面可能更狠。谁心里有坎，都会被翻出来。”

林风苦笑：“谁心里没点破事？”

“所以要控制节奏。”张鸣说，“每走一百米停一次，休息、检查状态。李碧莲负责施加护盾，你们俩盯紧彼此。发现谁眼神不对，立刻制住，别等动手。”

没人反对。

他们重新起身，这次队形变了。张鸣在前开路，李碧莲居中，双手始终维持着那层屏障。林风和林阵并排走在最后，互相看着对方的脸，确保没人走神。

往前走了约莫七十米，雾变得更稠。

脚下的石板开始出现裂纹，裂缝里渗出淡蓝色液体，踩上去有点粘。空气中多了种味道，像是铁锈混着旧书页，闻久了脑袋发胀。

“九十米了。”林风看着腕上的计数器，“快到第一个停点。”

话音刚落，李碧莲忽然抬手。

“等等。”

她指向右侧墙壁。

那里原本什么都没有，现在浮现出一道影子——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蹲在屋檐下，头发湿漉漉的，身上全是泥。她抬头看向通道深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哭喊。

没人听见声音，但林风脸色变了。

“那是……我娘。”他喉咙发紧，“那天发大水，她就是这么坐着等我回来……我没回去，我去偷练功法了……等我赶到，房子塌了……”

他说不下去了。

张鸣立刻转身，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清脆一声响。

林风被打得偏头，眼泪都出来了。

“清醒点。”张鸣盯着他，“那是假的。你娘早就安葬了，碑文还是你亲手写的。”

林风捂着脸，呼吸急促，但眼神慢慢回来了。

“谢了。”他低头，“差点……陷进去。”

“别说话，省神。”张鸣看他一眼，“还有十米就到停点，撑住。”

最后几步走得极慢。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耳边似乎有人低语，又听不清内容。张鸣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些，但他没去压，反而让自己保持警觉状态。

一百米整。

他们停下。

李碧莲立刻结印，混沌冰系规则扩散，形成半球形护罩，把四人罩在里面。屏障表面泛起微光，像是水波荡漾，隔绝了外部雾气。

“休息十分钟。”张鸣靠墙坐下，“谁也不准闭眼，不准回想过去的事。”

林阵点头，拿出水袋喝了一口。林风则一直盯着自己手掌，反复握拳松开，确认身体还在掌控中。

张鸣闭眼，再次调取系统数据。

他记下这条提示，准备回头让李碧莲配点药。

就在这时，护罩外的雾突然动了。

不是流动，是收缩。

整片浓雾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朝着某个方向退去。退开的地方露出一段新的通道，地面干净，墙面光滑，像是刚清理过。

而在那通道尽头，站着一个人影。

背对着他们，穿着灰色长袍，身形瘦削，右手拄着一根拐杖。

没人看清脸。

但林风脱口而出：“……师尊？”

那人缓缓转过身。

林风整个人僵住。

张鸣猛地上前一步，挡在他前面。

“别看！”他厉声喝道，“那是幻象升级了！它开始用人形来诱你！”

李碧莲双手迅速交叉，加大屏障输出。林阵一把将林风拽到身后，死死按住他肩膀。

那人影没有再动。

只是站在那里，嘴角微微上扬。

林风的呼吸越来越重，手指开始抽搐。

张鸣盯着那张脸——那根本不是人脸。五官像是被人用刀随便刻上去的，歪斜扭曲，笑得极其不自然。

“它在等你叫它。”张鸣低声说，“一旦你开口，就完了。”

林风咬住嘴唇，血流了出来。

那人影抬起手，朝他招了招。

林风的眼角开始渗泪。

张鸣把手按在剑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