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东跨院。
苏瑜刚刚平复下因实力暴涨而激荡的心情,就听到远处响起的钟声。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晴雯,问道:“这是什么钟声?”
晴雯正踮着脚尖,努力地朝着皇城的方向眺望,听到苏瑜的问话,她回过头,歪着脑袋,脸上满是迷茫:“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听着象是宫里钟楼的声音,但……但奴婢从未听过钟声会这样响……”
苏瑜又看向另一边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智能儿,她同样一脸懵逼。
苏瑜眉头紧锁。
他不再理会那个钟声,转身走进了旁边的书房。
智能儿和晴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但她们不敢多问,只能默默地跟在苏瑜身后。
苏瑜来到书房,关上房门,从脑海中的空间里掏出了一摞厚厚的稿纸。
这是他这些日子忙里偷闲写的《神雕侠侣》的稿子,这些稿子已经写了一半,估摸着如果在家专心抄录的话,两三天时间就能抄完。
他将稿纸铺在书桌上,研好墨,拿起钢笔开始码字。
就在苏瑜专心抄录话本的时候,距离东跨院不远的荣庆堂里,贾母正乐呵呵的享受着王熙凤和一众晚辈的恭维。
由于贾母不待见大儿子贾赦,特地免了他的晨昏定省,二儿子贾政又要上那刚刚被惊天军情打断的早朝,所以今天的荣庆堂依然是一群女人。
正堂的紫檀木榻上,贾母身穿一件酱紫色福字纹样的锦袍,靠着一个大红金线绣的引枕,半闭着眼睛,手里慢悠悠地捻着一串碧绿的翡翠念珠。
王夫人、邢夫人分坐两边的椅子上,王熙凤则俏生生地站在堂中,正向贾母说着最近贾府发生的趣事。
黛玉、迎春、探春、惜春四姐妹,则安静地坐在下首的绣墩上,小口地喝着茶。
“老祖宗……东跨院那位苏把总……昨儿个回来了。”
王熙凤说到苏把总的名字时,特意提高了音量,好让大堂内的所有人都听清楚。
听到“苏瑜”这个名字,堂内的气氛微微一滞。
王夫人那张平日里如同木雕般没有表情的脸上,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黛玉则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探春等几个姑娘也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眼中带着几分惊喜。
贾母拿着茶杯的手停了下来。
她沉默了半晌,那双看似昏花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明和决断。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王熙凤,缓缓道:“凤丫头,你回头备上一百两银子,再备些上好的绸缎,替我送过去。
就说……我老婆子谢他这段时间的照应,如今他官身在职,总住在我们这内宅里,于他名声有碍,也该出去寻个好住处了。”
王熙凤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瞬,但立刻又恢复了自然。她冰雪聪明,瞬间秒懂了贾母的意思。
贾母这是嫌苏瑜在荣国府碍事,准备用银子将他打发走啊!只是这话不好由她这个老祖宗亲自说,便让她来当这个恶人。
虽然心里有些不愿意得罪苏瑜那个看似不好惹的煞星,但贾母这位贾府的当家人开了口,她也只能躬身应下:“是,老祖宗,孙媳记下了。”
一旁的王夫人,在听到贾母终于开口要让苏瑜走人时,心中顿时大喜过望。那张木然的面孔上,紧绷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眼中闪过一抹快意的喜色。
而坐在下首的黛玉和三春姐妹,则是面露惋惜之色。
黛玉轻轻咬了咬下唇,心中有些失落。在她看来,苏瑜这个人虽然行事霸道,但并非恶人,而且他上次送给她的笔记和硬笔,确实是她从未见过的好东西,让她爱不释手。
探春也是眉头微蹙,她性子要强,颇有才干,对于苏瑜这种有本事的人,心里是存了几分敬佩的。
迎春和惜春虽然没想那么多,但也觉得府里少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人,会变得无聊许多。她们都还记得苏瑜送来的那些新奇的西洋小玩意儿,确实都送到了她们的心坎里。
坐在最下首的惜春,虽然年纪最小,今年也只有八岁,但府里的迎来送往、人情冷暖,她已经明白了许多事情。
她喜欢那个会给她们讲新奇故事、送有趣玩意儿的苏瑜哥哥,就要被老祖宗赶出府了。
小小年纪的她还不会隐藏新式,当场焦急起来,嘴巴微微张开,就想开口替苏瑜求情。
只是她的话还没能说出口,一只温润而有力的手却突然从旁边伸过来,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巴。
惜春惊讶地扭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三姐姐探春那张英气勃勃却又秀丽的俏脸。
探春慢慢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随即朝她轻轻摇了摇头。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在说:“别做傻事。”
惜春虽然心有不甘,委屈得眼圈都红了,但也只能低下头,不再言语。
她也明白,老祖宗是这个家里的天,她既然做了决定,就绝不会因为她一个黄毛丫头的几句话而改变。
开口求情,不仅无用,反而会惹得老祖宗不快。
正当王熙凤准备转身出去执行这个“体面”的驱逐令时,那阵从皇城方向传来的、连绵不绝的钟声,终于也清淅地传到了荣国府的深宅大院之内。
“当……当……当……”
这个钟声,在座的众人其实都很熟悉了,那是从皇城内的八景宫方向传来的,只是今天的钟声,跟往常那种悠扬从容、报晓晨昏的钟声截然不同。
今天的钟声,显得格外急促、沉重、肃杀,而且连绵不绝,一声紧接着一声,仿佛催命的符咒,一直响个不停,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听到这个钟声,年纪小的人,如惜春、迎春,倒还好,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和心慌。
可是年纪稍大的,包括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乃至榻上闭目养神的贾母在内,刚开始还都微微一怔,但随即,她们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贾母那双原本半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惊骇与不敢置信。她象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失声喊了出来:
“八景宫……钟声十二响!”
她的声音尖锐而颤斗,充满了恐惧。
当贾母喊出“八景宫钟声十二响”这几个字时,她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整个人一屁股瘫软在了身后的云床上。
那串一直被她慢悠悠捻在手中的翡翠念珠也脱手而出,滚落在锦被之上。那张平日里总是从容不迫、掌控一切的老脸,此刻苍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祖宗!”
众女从未见过贾母如此失态,顿时都慌了神,不明白怎么回事,赶紧围上前去七嘴八舌地询问。
贾母在王熙凤的搀扶下,勉强坐直了身体,她抓着王熙凤的手,那力道大得让王熙凤差点痛呼出声。
她环视着孙女们一张张茫然而恐惧的脸,颤声道:“你们应该都知道八景山上的那座镇国龙钟吧,平日里开早朝、朝会时,钟声都会响起……”
贾母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而这钟声……也是有规矩的。平时召集早朝,是三响;召集六部九卿等重臣紧急议事,是六响;而……而皇帝驾崩,则是九响……”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但……但其实……八景宫的钟声,还有一种信号,那就是……十二响!”
“一旦八景宫的钟声发出十二响,那就意味着有外敌大举入侵,国都受到直接威胁,我大雍朝……已经到了倾复存亡的关头!”
“只要这钟声一响,但凡是我大雍的官员,不管在做什么,都得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文官,要么立刻上朝,要么立刻返回官衙待命!象我们这样的武将勋贵之家,就更了不得了……”
贾母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空荡荡的门口,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子。
“就算是……就算是各家的子弟,只要在宗人府有爵位记录的,全都要立刻顶盔披甲,去兵部报到!然后由兵部分配到各个部队,准备……准备上城墙,为国而战!”
贾母的解释,如同晴天霹雳般劈在荣庆堂内每一个女人的心上。
刚才还在为驱逐苏瑜出府而各怀心思的她们,此刻脑中一片空白。